者甚多。商晟不由又想起傲參“殺一人”的緩解之法,抬眸看了一眼花傾之,心煩道:“花今朝是你的兒子,更是朕的臣子,朕說要他去,無需再議!”
花傾之,並無異議。
連城
【章六】連城
蒹葭渚四面依水,以白銀為沙洲,是地宮內歌舞宴娛之所。水色如月,清光似雪,又彷彿置身於白蘆洲中,光景朦朧。侍女端來畫朱雀的烏漆托盤,承託著今日宴會的糕點菜品詳單,請王上過目。傲初塵拿起包金箔的單子,卻見下面壓著封白皮奏摺,她知道,摺子裡面是待她硃筆勾批的鈺京官員的姓名與官職,是丹陽衛——也即鈺京流傳的十步殺——下一步要暗殺的物件。
她十五年前被虜回鳳都,以故鳳都王顏青羽之後的身份由白姜、顏鵲拱上王位,然而真正掌控實權的人卻是人人敬畏的婆婆白姜。白姜上挾鳳都王,下制丹陽衛,操權柄,持國政,暗植殺手,以刺商晟。殿下顏鵲對她言聽計從、從不違逆,丹陽衛上將軍端木楸更是白姜心腹、忠心耿耿。以至鳳都王顏棠華倒不過只被當做一尊聖像高高供奉,時時提醒著人們鳳都的亡國之恨。
丹陽衛原是鳳都王宮侍衛的稱號,如今卻是個不折不扣的殺手組織。白姜派遣心腹從鳳都各地選來資質上佳的男童和少年,將他們培養成武藝高強、冷血無情的刺客,更以仇恨和藥物操控他們的思想,使其甘為死士。
白姜說這些孩子都是孤兒,若不是被收入丹陽衛,遲早會凍餓街頭,死了也無人收屍,任野狗分食而已。說這話時白姜悲天憫人,可傲初塵心中只有冷笑:她知道這些孩子十之七八有父有母,是被誘拐、劫掠而來。她也是個母親,知道失去孩子的痛苦。不會再有母親和孩子因此遭受分離之苦,過了今日,她便要取代白姜做名副其實的鳳都王;她要離開這暗無天日的地宮,讓陽光碟機散仇恨和殺戮的血霧;她要解散丹陽衛,讓孩子們回家。
對白姜濫殺無辜的行為,傲初塵覺得噁心。怔神的片刻一片白衣飄入眼角,傲初塵知是白姜,抬頭微笑,揮手令侍女退下。端坐,對白姜客氣道:“這些瑣事向由婆婆費心,我信得過,不必拿來我看。”
白姜依然是白衣白袍白色面具,只是佝僂了身形。她隨意看過去便將要退下的侍女定在原地。微微躬身算做行禮,白姜道:“這次要殺的人非同尋常,請王上親自過目。”不是商量,而是命令——在鳳都的宮殿,白姜堂而皇之發號施令,儼如王者。沒有人覺得不妥,連鳳都王顏棠華本人都只能敢怒而不敢言。
小不忍則亂大謀,傲初塵暗中勸說自己:只要過了這一日,再不會有白姜!
拿起摺子,展開,卻見上書六字——玉廷王,花傾之。
傲初塵陡然色變,“婆婆這是什麼意思?”
面具下看不見白姜的表情,只聽她沙啞如舊的聲音在白光中幽冷地散開,“花傾之已經派人追查‘十步殺’了,若不先下手除掉他,恐怕我們與朝中那人的秘盟就會洩露,然後他便會抽絲剝繭、順藤摸瓜地查到鳳脊山。所以花傾之,必須死。”白姜言生死之時,似總將人做芻狗玩偶,從不想那是有血有肉、有情有欲、有父有母、有妻有子,亦有人會為其身死而心傷的人!
傾之能尋到鳳脊山來嗎?傲初塵心下砰然而跳。
“呵,我倒忘了,王上是不是不顧我等死活,只盼著花傾之能尋過來?”白姜言語嘲諷。她知道,她關了傲初塵十五年,卻沒有一刻能關住她的心。
傲初塵心下一突,定了定心神才緩緩道:“難道婆婆就沒想過以花傾之的心計他正安坐家中等著我們的人上門?”她極少當面駁斥白姜,可這回白姜卻觸了她的逆鱗——只是初塵不料還真被她隨口言中。白姜一時啞口。
瞥見蒹葭渚那頭連城與顏鵲已上了小橋,將摺子納入袖中,傲初塵眼波淡淡,道:“今天是城兒的生日,我不想談論殺人的事。婆婆提的事改日再議。”
白姜瞧見二人,心中更盤桓著初塵之話,便不再說,施施然就坐。
顏鵲未有太大變化,只又添了幾許華髮,彷彿四十不到的樣子。但他身邊的連城卻已由當年那個襁褓中咿呀哭鬧的嬰兒長成了華光初綻的少年——玉簪挽髻,餘發披肩,一身雲色,以銀線暗紋滾邊飾領,腰束素帶,配掛玉璧,衣襬漸變為青色,捲雲紋飾無風自動甚為精妙。然而並非這一身精緻華美的裝扮使他有何特別,甚至不是他那融合了商氏之剛、顏氏之媚、海都之溫、錦都之俊的五官,而是眉梢的飛揚,兩頰的稚氣,時常勾起的嘴角,頻泛縠紋的眼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