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俗自然而然,彷彿這種人若不如此倒有悖情理。
花傾之駐足微笑:韓三公子,不論他是錦衣華軒,還是身陷囹圄,彷彿隨時隨地都能讓自己置身於桃飛梨落、歌舞晏晏之中,避世忘憂。示意獄卒開啟牢門,花傾之沒有看韓夜,徑直都到案几前,將酒罈置於一側,擺開兩個碗,“獄中的酒恐怕味淡,我帶了好酒來。”搬起酒罈,斟了兩碗,這才轉過頭來道:“我知道韓將軍的事與你無關,你是被連累的。”
開鎖落鎖的時候韓夜就已睜開眼了,花傾之未看他,他卻一直注視著花傾之——今日玉廷王一身淺鵝黃,黑色披風,溫和淡雅中透著貴氣,讓住久了牢獄的人眼前一亮,彷彿看到了希望。然而希望,韓夜是不奢求的,他只在乎美酒。
懶洋洋地舒展身體,韓夜從榻上下來,將頭髮一攏,拾了根閒極無聊時結的草繩系在腦後。施施然走到花傾之對面,跪坐下來,端起碗來一飲而盡。
韓夜不屑,“玉廷王何必惺惺作態,扳倒韓家的人難道不是你嗎?”人說吃人嘴短,韓三公子倒是酒才入喉就不領情了。
花傾之不慌不忙地倒酒,淡淡道:“韓公子,說話要有憑據。”
韓夜橫眉冷對,“憑據我沒有,但我比我父親看得清楚!”
花傾之不承認,也不否認,卻沉下臉來,不再做韓夜所謂的“惺惺之態”,冷道:“你雖不涉案,但糟蹋過多少女子?定你一死,有何不甘?”
韓夜心裡只有譏誚:好啊,來為商瑩報仇吧!
“不錯,我是玩弄女人,可你呢,你玩弄權術!我是害了不少女人,可你會害死更多的人。用天下血流成河的代價雪你一人之仇,我是無恥,可你就好到哪裡去了嗎?”見花傾之無動於衷,韓夜惱怒,他討厭那種雲淡風輕,一切陰謀詭計、傷心失意都不著痕跡。“你一定奇怪陛下為什麼會知道傲初塵的身份吧?”
“傲初塵”三個字刺得傾之心下一痛,他凝眸逼視韓夜。
韓夜對花傾之的反應很是滿意,眼神得意得飄了起來,“因為十幾年前你們來鈺京時我在街上見到了她,而後秘奏了陛下。是你的錯,那樣貌美的妻子該關在家裡才對,哈哈!”肆無忌憚的大笑,他想花傾之一定會憤怒地扼住他的喉嚨。
如果在幾年前,花傾之一定會殺了韓夜,但現在他不會了,因為他想通了:害死初塵和孩子的是他的不爭、是他的放手,與旁人無尤。
“是我的錯,是我沒有盡到為人夫的責任。”猛地灌了一碗酒。
韓夜愕然,不曾料想會是這樣的結果:哀莫大於心死,便是如此吧——他們關係並不融洽,從第一次見面就結下了樑子,但這並不代表他們互相不瞭解。
花傾之編纂《正地誌》和前朝史時看重韓夜之才,要他參與。韓夜心裡並不牴觸,在他看來,這比起幫著父親去貪去害人好上不啻千倍。但他每次仍是故意找花傾之不痛快,喝得酩酊大醉被人抬去,而花傾之則毫不客氣的派人用涼水將他激醒。兩人互相看不順眼,花傾之看不慣韓夜的風流,韓夜卻恰看不慣花傾之的正經,花傾之看不慣韓夜的不行小善,韓夜卻又看不慣花傾之的專行大惡——謀逆之惡。但這卻不妨礙他們彼此的欣賞和同情,儘管從不說出口。
“花傾之,我們生來就是敵人,在我們還不認識的時候就是如此了。”這難道就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嗎?韓夜心下自嘲。
花傾之道:“我不信命,不過除了對女人的態度,我欣賞你。”
韓夜沒想到自己臨死之前還能得到這麼一句中肯的評價,苦笑道:“可笑讚賞我的人竟是要將我置於死地的敵人。”
“你從來都不是我的敵人。”花傾之舉杯。
韓夜大笑,“好個從來都不是敵人,花傾之,你這酒不錯,是什麼酒?”
微笑,“毒酒。”
明政殿。
花傾之跪在殿上,商晟來回踱步,站定,手拿奏章指著花傾之的鼻子罵道:“花傾之!玉廷王!!你這是什麼意思?啊?你說讓朕放過韓家老小,好,我放,可你為什麼又私自處決韓夜?你修律法不知道這樣做是死罪,不知道知法犯法是罪上加罪!你看看,你看看,彈劾你的奏章都送到朕面前了!”商晟氣得掄起胳膊——那要是他兒子,他就一巴掌扇上去,但忍了忍,只是將奏摺狠狠地摔在了地上。“韓夜跟你有什麼仇?”
花傾之道:“無仇。”
商晟更怒,“無仇你私自處決他?”
花傾之道:“韓夜受韓嚭牽連,本身無罪,應該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