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漸晌午,行已和去罹整理著名冊,低聲交談,忽然身前又站了個人。
“等午後再”行已邊說邊抬起頭,而後驚愕地睜大了眼,“師父!”
顏鵲抱劍蹙著眉,“你們這是搞什麼?傾之那小子又有新花樣兒?”
去罹看他一眼,“我去廚房看看大嫂要不要幫忙。”甩身走人。
顏鵲早就習以為常,雖然時不時腹誹傾之:早說過仇人的兒子不能收留。
行已恭順地行過禮,將來龍去脈講給顏鵲,顏鵲點點頭。行已問道:“我帶師父去房間休息?”雖然顏鵲行蹤不定,但無論到哪裡他們總會給他留出房間。
“不用,”顏鵲擺擺手,“告訴我哪間,錦都王宮我比你熟。”
“明明燭園。” 行已瞠目:什麼叫“錦都王宮我比你熟”?師父常來嗎?怎麼好像做賊的預先探明瞭路?他不知道,顏鵲第一次來錦都王宮時可是被花少鈞戲謔過是來“劫新娘”的——說是個“賊”,也不為過。
作者有話要說:俺時常反省:女主是不是過得太舒坦了?不過童話告訴俺們,老巫婆吃小女孩兒之前都是要把她養肥滴
二八
【章十四】二八
明燭與覆雪相對,在綰芳之東,日出東方,如有明燭。
顏鵲推門而入時小花兒正躡手躡腳、鬼鬼祟祟地倒退著出門,顏鵲蹙眉,為了避免後者退到自己身上,沉聲喊道:“小花兒。”
小花兒倏地豎起耳朵:這誰的聲音?緩緩轉過頭,兩隻手還提在胸前,“趙趙師父”急忙轉身站正,微低蓮萼,手疊腰間,一副貞淑模樣,“我我來給你打掃房間的”柔聲細語,低眉順目。
“啊,多謝。”顏鵲頗不適應,微微傾下身子往上看:真是小花兒?
“沒有別的事,我就”抬頭看一眼顏鵲,正碰上後者探尋的目光,臉羞得大紅,幾乎是竭盡了急促的氣息迅速地說道:“我就走了。”撒腿就跑。
顏鵲看著小花兒跑走的方向,心覺好笑,兀自搖頭。坐榻上放著一套嶄新的冬衣,顏鵲翻開,看針線知道是出自小花兒之手——他家外甥女可沒有這樣的好手藝。顏鵲蹙眉:她是因為給他送東西所以羞赧成那個樣子嗎?
“舅舅。”初塵的聲音。
傲參以為告知初塵身世的人必是顏鵲,初塵卻清楚的知道黑衣者另有其人。但不管他是誰,她都謹守著他們之間的承諾——不讓外人,尤其不讓傾之知道她與顏鵲的關係,所以她只在無人時喚顏鵲舅舅。這一點,顏鵲是默許的,可見他雖不是黑衣人,卻與黑衣人有著極大的默契和莫大的關係。初塵曾試圖從顏鵲口中套出黑衣人的身份,然而無果,不過讓她安心的是於復仇之事雙方是友非敵。
偶爾念及自己的身世,初塵常覺得是老天開了個不大不小的玩笑。她做了十五年渤瀛侯府的小姐,十五年帝君商晟的順民,忽然有人告訴她“你的姨母和母親是鳳都的王,你高貴的血統賦予你復仇和復國的責任”,她能怎麼想?偷懶一點想:復仇這種事讓傾之去做吧,她支援他便好,左右他們的仇人都是商晟。
顏鵲把衣服往旁邊一推,揚起嘴角,伸手道:“過來。”
初塵歡喜地撲過去,抱住顏鵲的手臂,“舅舅何時回來的?”
“剛剛。”顏鵲笑著回答。
“這次就不走了吧?舅舅為什麼總不跟我們住一起?”初塵埋怨。
“小住幾日,”顏鵲撣撣衣服,“我可不想整日看去罹的冷臉。”只是藉口。
初塵沉默片刻,嬌聲道,“你總不在,也不怕傾之欺負我。”
顏鵲哈哈大笑,拍著自己的外甥女道:“你不欺負他我就謝天謝地了。”
“哼,舅舅也偏心。”初塵偏過身去,不再理他。
顏鵲看著初塵的背影,披肩餘發如錦似緞,輕輕撫上去,手就自然地滑了下來。微笑的眉眼上添了些許惆悵:他的兩個姐姐都有這樣好的頭髮。
“塵塵十六歲了。”顏鵲嘆息。
初塵回身望著忽而深沉的顏鵲——她極少見他有這樣的表情。初塵心中的顏鵲是個風流瀟灑的人,亦是個從容自在的人,是那種不被凡俗所擾亦不被名利所惑的人,於他而言,有酒有劍足矣,這種人,無法想象他也會有煩惱。直到她知道了他是鳳都的殿下,他有亡國的大恨,才漸漸懂他,可即便如此,他仍總是那麼瀟灑,那麼愜意,那麼無拘束,那麼無所謂——她真的極少見他有這樣的表情。
“是啊。怎麼了,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