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當時的那句話來。
最後扯了扯嘴唇,我輕聲喚道:“雲眠。”
四下無聲,唯有雨聲淅瀝,我這一聲輕喚沒入雨聲中,卻也鑽入了對面那人的耳。
蘇思毓臉上的神色驀然一變,茫然的眼神中流淌著一絲微不可測的情緒。
我沒想到我就這麼輕易地把這層窗戶紙給捅破了,不過破了就破了罷,本來也已經遮不住什麼了。
只是眼下,對面這個人與我的關係委實有點愁人。嚴格來說,他算是我前夫,但是他名義上的妻子已死。如今名義之上,他為臣,我為公主,一切好像又復回到過去,可有些東西,卻又永遠無法一如當初。
我沉默著,卻是蘇思毓淡淡地直起頎長挺秀的身子道:“公主不想再與微臣虛與委蛇下去了?”
我愣了愣,然後道:“你是在怨我?假死之事,並非我屬意。”
蘇思毓靜靜地聽著我說話,垂著眼簾沒有做聲。
“當時我並不知我服下的是假死之藥,等我醒來,已經身在沂州。”我解釋道。
蘇思毓輕輕地搖了搖頭:“這些公主不必同微臣解釋,微臣並未有責怪公主的意思。”他說著,輕笑了一聲:“左右也是微臣當初騙了公主。”
我默了默,不知為何脫口道:“那你為何還要撞棺殉情?”
蘇思毓單薄的肩膀微微一顫,旋即垂下手,淡淡道:“撞棺是真,殉情倒是未必。”
誒?
他面無表情地看著我道:“我與公主的情,原本就是個局。何來殉情一說?”
我心頭咯噔了一下,茫然地站在那裡。
雨聲漸大,順著屋簷下落的雨簾淅淅瀝瀝,空氣瀰漫著一股淡淡的清香。飄進來的雨絲濡溼了面前人如畫的眉眼,那雙墨玉般的瞳仁也似蒙上了一層水霧,看不透徹。
我原以為,蓮真才是看不透的那個人,而蘇思毓是陪在我身邊,我能夠琢磨透的那個。
如今看來,我當真是錯了。原來我真正沒有看透,沒有弄懂的,不是蓮真,而是雲眠。
我有些無力地嘆了一口氣,道:“無論當初誰布了局,誰入了局。現在我只問你一句,你可還願意信我?”
蘇思毓的神色變了變,卻是無奈地笑了起來:“這句話應當微臣來問,公主,你可還信我?”
我抬起頭定定地看著他:“我信。”
“那便承蒙公主厚愛了。”他抬起嘴角淺淺一笑,一如當初。
我有些訥訥地看著他越發捉摸不清的笑容,越發無力地擺了擺手:“算了,到了這個地步,我也不指望咱們的關係還能恢復如初,按常理說,四公主還是具死屍,日後見了面咱們也不能表現得很熟,該避嫌總得避嫌。畢竟現下你是個死了老婆的大臣,我是個還未出閣的公主。”
蘇思毓見我如此粗俗地坦白,不禁撲哧一聲笑道:“公主明白便好。”
我看到他又恢復了以前那種沒心沒肺的笑容,心下安然了幾分,綻出一個笑容道:“只是如若日後得空,我可否還能邀雲眠月下對斟?”
蘇思毓爽朗一笑:“公主若是不嫌棄,微臣自是樂意。”
我也跟著笑起來。我還是最喜歡雲眠的這個性子,事情過去了就過去了,不會糾纏,更不喜歡拖泥帶水。
與蘇思毓坦誠一聊後,我心境開闊了許多。眼下唯一有些愁人的,便只剩下寧夜帶我回宮的目的。
我想了想,發現想不出什麼別的緣由,只好暫時擱在一邊。回到寧夜給我安排的寢宮沉沉睡下。
夜半無人一片沉寂。我在睡夢中迷迷糊糊感覺有一雙手輕輕地撫過我的臉頰,帶著一聲溫和的喃喃低語:“曦兒,莫要怨我,我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護你周全。”
虧得我當時睡得很沉,還以為是做夢。否則一定會被突然出現在面前的仁兄嚇死。那位仁兄說了一通我完全沒聽明白的話之後便點了我的昏穴,我在渾不知覺的情形下連夜被帶上了馬車,趕回都城。
翌日天矇矇亮,我便被馬車的顛簸弄醒,睜開雙眼,發現自己身處在馬車的軟榻上,身邊還坐著一個人,著玄青色長袍,面容沉靜地閉目養神。
是寧夜。他不穿龍袍的樣子果真順眼了許多。
我看了看眼下的情形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有些著惱地坐在了一旁。
寧夜睜開長長的鳳目,對我淺淺地笑了一下:“曦兒醒了?”
我冷淡道:“我沒記錯的話,皇兄賜我的名應該是寧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