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免奇談怪論,並且一成不變。他似乎表達了一個真正德國人的性格內向
和深沉,可是他的同脆瓦格納也是一個真正的德國人,還有荷爾德林式的對德國心
懷不滿的德國人,瓦格納建立了與勃拉姆斯完全相反的形象,一種可以和巴黎遙相
呼應的形象,一種和那個時代不謀而合的形象。對照之下,勃拉姆斯實在不像是一
個藝術家。那個時代裡不多的那些天才幾乎都以叛逆自居,而勃拉姆斯卻心甘情願
地從古典的理想裡開始自己的寫作;那些天才儘管互相讚美著對方,可是他們每個
人都深信自己是孤獨的,自己作品裡的精神傾向與同時代其他人的作品絕然不同,
也和過去時代的作品絕然不同,勃拉姆斯也同樣深信自己是孤獨的,可是孤獨的方
式和他們不一樣。其實他只要像瓦格納那樣去嘗試幾次讓人膽戰心驚的音響效果;
或者像李斯特那樣為了藝術,不管是真是假在眾人面前昏倒在地一次、歇斯底里地
發作一次,他就有希望很像那個時代的藝術家了。可是勃拉姆斯一如既往地嚴肅著,
而且一步步走向了更為抽象的嚴肅。可憐的勃拉姆斯生活在這樣的一個時代,就像
是巴赫的和聲進入了瓦格納大號的旋律,他成為了一個很多人都想刪除的音符。就
是遠在俄羅斯的柴可夫斯基,也在日記中這樣寫道:“我剛剛彈奏了無聊的勃拉姆
斯作品,真是一個毫無天分的笨蛋。”
勃拉姆斯固執已見,他將二十歲第一次見到舒曼時就已經顯露的保守的個性,
內向和沉思的品質保持了終生。1885年,他在夏天的奧地利寫完了自己最後一
部交響曲。第四交響曲中過於嚴謹的最後樂章,使他最親密的幾個朋友都深感意外,
他們批評這個樂章清醒卻沒有生氣,建議勃拉姆斯刪除這個樂章,另外再重寫一個
新的樂章。一生固執的勃拉姆斯當然拒絕了,他比任何人都瞭解自己作品中特殊的
嚴肅氣質,一個厚重的結尾樂章是不能替代的。第二年,他開始寫作那首F大調的
大提琴和鋼琴奏嗚曲了。
這時候,十九世紀所剩無幾了,那個瘋狂的時代也已經煙消雲散。瓦格納、李
斯特相繼去世,荷爾德林和肖邦去世已經快有半個世紀了。在法國,那群團結一致
互相協作的青年藝術家早就分道揚鑣了。維克多·雨果早已經流亡澤西島,大仲馬
也早已經將文學變成生財之道,聖伯甫和戈蒂葉在社交圈裡流連忘返,梅里美在歐
也妮皇后愛情的宮庭裡權勢顯赫,繆塞沉醉在苦酒之中,喬治桑隱退諾昂,還有一
些人進入了墳墓。
勃拉姆斯完成了他的第二首,也是最後一首大提琴和鋼琴奏嗚曲,與第一首E
小調的奏嗚曲相隔了二十一年。往事如煙,不堪回首。勃拉姆斯老了,身體不斷地
發胖使他越來越感到行動不便。幸運的是他仍然活著,他仍然在自己的音樂裡表達
著與生俱有的沉思品質。他還是那麼的嚴肅,而且他的嚴肅越來越深,在內心的深
淵裡不斷下沉,永不見底的下沉著。他是一個一生都行走在同一條道路上的人,從
不懷疑自己是否走錯了方向,別人的指責和瓦格納式的榜樣從沒有讓他動心,而且
習慣了圍繞著他的紛爭,在紛爭裡敘述著自己的音樂。他是一個一生都清醒的人,
他知道音樂上的紛爭是什麼?他知道還在遙遠的巴洛克時代就已經喋喋不休了,而
且時常會父債子還。他應該讀過卡爾·巴赫的書信,也應該知道這位忠誠的學生和
兒子在晚年是如何熱情地捍衛父親約翰·巴赫的。當一位英格蘭人伯爾尼認為亨德
爾在管風琴演奏方面已經超過約翰·巴赫時,卡爾·巴赫憤怒了,他指責英格蘭人
根本不懂管風琴,因為他們的管風琴是沒有踏板的,所以英格蘭人不會了解構成傑
出的管風琴演奏的條件是什麼。卡爾·巴赫在給埃森伯格教授的信中這樣寫道:
“腳在解決最紅火、最輝煌以及以及許多伯爾尼一無所知的事情中起著關鍵的作用。”
勃拉姆斯沉默著,他知道巴赫、莫扎特、貝多芬、舒伯特,還有他的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