識不去看鬱小師兄,寧死不屈:“請師兄回去歇歇吧,照顧了我這麼些時日,連修煉也耽擱了,不好。”
“唉”黑暗中,一隻手溫柔又無奈地摸了摸我的頭髮,我耳朵有點燒,太羞憤了,居然在師兄面前如此示弱,實在有失我玉鑑峰嚴家長女的風範。
“小涼玉還是孩子啊。”
什麼還是孩子啊,我已經為爹爹主管了百草園,還修煉到了煉氣後期,其他人到這境界少不得十幾二十多歲啊,連掌門仙君也說我沉穩得很,我才不是小孩子呢。仙門之中,除了無知無識的嬰孩,哪裡來的孩子?
我放開神識,從黑暗中出來,送著鬱小師兄遠去的身影,一時暈眩間竟生出一思恍惚來。不知道為什麼,腦子裡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夢裡的紫竹林,衰黃的竹葉小徑,遠處煙波江上一葉輕舟,彷彿直上重霄。心悸了一下,再追鬱小師兄的身影,卻已經像夢中幻境一般消失無蹤。
鬱小師兄,你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呢?可以感覺到,就像是花境峰的許師姐一樣,你是會對所有人不屑一顧的人,可是你為什麼會在這裡?你在青麓原上,悄愴幽邃,煙柳暗南浦的小徑,蜿蜒曲折通往的桐花落砌香的小院中,青翠的梧桐樹上住著誰,畫樓又是為什麼人精心準備的呢?你在那個時候揀盡寒枝不肯棲,飄渺孤鴻影的姿態,又是因為在等著什麼樣的一枝良木棲息呢?你那個含糊不清的孤兒的身世,明明在玉鑑峰做過雜役,你至今沒有言明。明明我是才聽過仙門仙鶴們為了小木靈齊聲的鶴唳,為什麼繚繞心頭不去的卻是孤雁兒淒涼的哀吟呢?
這一切全在我悄悄調查記錄的玉簡牘當中,代表著我全部的疑心,不曾呈遞給爹爹孃親,卻沉沉地壓著。也許我真的是還小吧,很多事情,我都還不明白。只是,在我這年幼弱小,不通人事的外皮下,那顆久於世故,多疑怯懦,被很多東西壓得死死的心,又怎麼能夠稱為孩子?
苦笑了一下,我給自己塞了一顆辟穀丹,起身打坐調息起來。爹爹孃親的話不能不聽啊,就算是憑著木靈的庇佑僥倖升到了煉氣後期,可境界穩固不穩固還是看自己,不然以後仙途恐怕渺茫。君不見孃親當年彪悍之時大殺四方,築基戰金丹,金丹戰元嬰的,打的就是靠亂七八糟的玩意兒提升修為自己一點不努力的那些下盤虛浮的貨色。我嚴涼玉豈能落到那個地步?
第十七章 薄倖
閉關了幾個月,就頗有修真無日月之感,一年一度的新年元日眨眼間就要到了。由於今年玉鑑峰多了三位師兄,而且幾位師兄也在年前陸續地築基成功,爹爹著我的意思是要好好慶賀一番,總歸也是玉鑑峰的新氣象了。
而我,以閉關為名義曠工數月,導致阿保那邊呈報爹爹的事兒變多,爹爹和孃親的柔情蜜意時間大量減少,爹爹很不高興,後果很嚴重。因此,這新年操辦的事兒都交給我主管了。我再一次森森地感到我就是當牛做馬的命,爹爹這種把閨女當兒子用的行為應該受到嚴重譴責言歸正傳,我領了爹爹的命,這得下山去購置些年節禮。不是去青麓原,而是凡間下青麓鎮,沒錯,就是下青麓鎮。哼哼,我當然不會承認我其實很想去看看,是下青麓鎮誒!下青麓鎮!凡間!嗯,是凡間。
我都去了,暖玉理所應當地也跟著一起來,我們便揀了臘月十五的日子隨從央管事一起下山。雖然不知道爹爹孃親對李管事以及金誠做了什麼處置,但是從央自那以後就調來了玉鑑峰做事,乾的還是油水多多的採買管事,從這一點看就知道,那兩個的下場一定是悲慘的大過年的,還是不要說這些血腥的事情了。
下青麓鎮雖說是個鎮,其實可以算是南國凡間的修仙之都。即便是凡人居住多過修士,從外面那個巨大簡單粗暴的普通幻陣裡還是可以看出,這個地方畢竟還是修士做主。整個鎮大得可以和長安皇都媲美,街道整潔有序,鱗次櫛比,人群往來,熙熙攘攘。每個人都是衣裳整潔,面帶微笑,絕對不是凡間官員可笑的假裝應付皇帝的巡視。
這地方可以算是凡間的理想國了。
當然,世界上是沒有理想國這種東西的。
在修仙者的法則裡,弱肉強食,等級制度都是公然針對凡人。在下青麓鎮中,在街上游蕩的大多是修仙家族的後嗣或者途經的修士,而凡人則是他們的終身僱農,所有下賤的行業都由凡人擔當。我從來沒有覺得修士沒有成仙之前能夠冷豔高貴地超脫於凡人之上,只要你的姓名還登記在冥界生死簿上,那麼對於六道輪迴而言,也不過是螻蟻罷了。然而在修仙之地,高階修士視低階為螻蟻,低階修士視凡人為螻蟻,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