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義!杭州大碼頭去處,你的世界。可這清川鎮上下大小三十六廟、七十二尊菩薩,你的行徑,瞞得過誰去?”
郎琉三教九流叢裡雖不曾見過狄公,今日卻見他如此英雄馬壯,言詞挺拔,早生幾分膽怯,又不詳底裡,哪敢潦草。
“不知梁大夫此來有何見教,僧面佛面,略照個眼兒,日後當常年燒香。”
狄公道:“在下只是個走卒,受人差遣,有話傳告。郎大掌櫃財色喜氣,我們心裡明白。日前聽說你又著一後生拾得一串什麼勞什子,平白又壞了他性命。這事當然不便說破,唯求郎大掌櫃高抬貴手,捨出一半來。八十四、四十二,從此認了兄弟,彼此和睦,永不生仇隙。”
郎琉青筋怒張,兩目出火,卻不吱聲。沉吟了半晌,又望了望狄公,長長舒了一口氣,說道:“數字不錯,孫行者跳不過如來手去,我實話與你說了吧,那後生做了手腳。我一顆珠子都未拿到!”
狄公忽地站立起來:“郎大掌櫃如此欺瞞,話不投契,兄弟告辭了。今日佛面無光,日後怨不得我們不留情面。”
郎琉陪笑道:“相會慢走,容我細告端底,好去傳達。七天前一個調販生絲的牙儈來見我,自稱姓霍,求做一樁買賣。又煩我物色一個慣會水性的,黑夜駕舟去碧水宮涼亭上竊得一串珠子,正好八十四顆,答應事成之時即以黃金十錠相贈。我欲待細問詳裡,那牙儈只說京師有一熟人籌劃此事,十拿九穩,不露形跡。我們便舉薦了這青鳥客店的帳房戴寧,這大清川上下三十里,一灘一曲他閉目可指,來去出沒線直如庭院閉步。”
“那戴寧哪裡肯答應黑夜去碧水宮偷盜?我又暗施計謀,引他賠錢。初時只是有意輸與他。他贏了錢很便去孝敬魏成那老婆,兩下眉來眼去多時了。那戴寧一連幾番贏錢,心中十分歡喜,手腳也大了,慢慢上鉤,擺脫不了。末了一回我叫他輸得活脫精光,又借與他銀子再賭,又輸,看看倒欠了我五十兩了,我乃誘他去碧水宮偷珠子。出於無奈他只得答應。偷得成時不僅銷了那五十兩欠銀,我另有二十兩白銀饋贈,算是交易。”
狄公追道:“且不說他如何去偷的,這個與我無干,只說他偷得那珠子了沒有。”
“想來他是偷成了。那日約定他偷得珠子後連夜便來河灘的庫房與我會面,當面交割。看看到了約定的時辰,並不見他的影子,我趕忙吩咐眾人四下去追尋,直至第二日正午我們才在一條山道口逢遇上他,他正哼著小曲往山裡去。問他珠子事,他只說是沒有偷到,牙口甚緊。”
“他說那夜他駕舟去碧水宮爬上宮牆,一路都十分順當。乘三公主賞月不備他潛入涼亭欄干外躲藏。待仔細張望。那茶几上並不見有珠串。姓霍的牙儈說,三公主賞月對必將珠串摘下放在茶几上,他色色都安排定當,十捉八九著,只候戴寧他一伸手取來便是。聽了戴寧的謊言,我無名火三丈高,哪裡肯信?喝令捆翻了盤問。誰知戴寧那廝死不肯招實,左右一時性起,動了棍子,不意戴寧卻是個紙糊的一般,沒打幾下,竟氣絕了。我們只得匆匆將戴寧的死屍縛了一塊大石,推下大清川沉了。一誰知倉促間石頭亦未縛緊,浪頭一衝擊,便鬆脫了,死屍又浮了起來,鬧動了清川鎮,報信到軍寨。軍寨派人來抬去收厝了,靜候查驗,我又暗中派人趕緊去戴寧房中搜尋,哪有珠子的影蹤?此事到這步田地,自認晦氣便是,也沒再去找那牙儈,不了了之。”
狄公聽罷,長嘆一聲,也權當是信了郎琉的話?十分惋惜。又問:“那牙儈現住何處?”
郎琉搖了搖頭:“以前並不認得他,也不知他的行蹤。恐不是本地人氏,這兩日也未見他來尋我。”
狄公起身告辭。“郎大掌櫃之言,哪能不信?事已至此,恐也是沒法子了,過兩日我即去當家老爺處稟明始末。此地我有幾樁公事還須勾攝,感承款待,十分滋擾,幸乞恕諒。”說了聲“聒噪”,揚長而去。
…
第十一章
狄公回到樓上房間,自徹了一壺茶慢慢品賞,此時他心裡委實墜下一塊大石。郎琉的話聽來不假,似無破綻,玉珠串的盜竊案乃始有了眉目。那個姓霍的牙儈固然再也不會去找郎琉,但他會不會自個兒去搜尋那串珠子?或可能是他已得到了那串珠子。他要去這玉珠串作何用?恐不會是為了錢財,這牙儈必然捲入陷害三公主的陰謀。他說的京師的熟人又會是誰呢?會不會就是碧水宮裡的人?不然何以說籌劃此事,十拿九穩,不露形跡。再說,戴寧究竟拿到了珠子沒有?戴寧他當夜既然潛入了涼亭,而玉珠串也委實失竊,戴寧偷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