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慢一點,然而慾望消失了。實際上這是一種很好的感覺———不想要她。二十五年咔嚓一下!西克索才幹得出那種事———就像那回,他安排了同“三十英里女子”帕特茜的會面。他花了整整三個月時間和兩次三十四英里路①來回,去說服她朝他這邊走三分之一的路程,到一個他知道的地方。那是一座被遺棄的石頭建築,很久以前紅種人認為這塊土地屬於他們時使用過它。西克索在他的一次夜半溜號中間發現了它,並請求它允許他進入。在裡面,他與紅種人的精靈靈犀相通,向它請示能否把他的女人帶來。它說可以。西克索就費了牛勁指導她怎麼到那兒,究竟什麼時刻出發,如何分辨他表示迎接和警告的口哨聲。由於誰都不許跑出去幹自己的事,再加上“三十英里女子”已經十四歲並且許配了人,所以危險可是真格的。他到的時候,她還沒到。他吹了口哨,卻沒有得到回應。他走進紅種人遺棄的舊屋。她不在那兒。他回到相會的地點。她不在那兒。他又等了一會兒。她還是沒來。他越來越毛骨悚然,就沿著大路朝她該來的方向走下去。走了有三四英里路,他停下腳步。再走下去沒有什麼希望,於是他站在風中向天求助。他仔細地捕捉著訊號,聽到了一聲嗚咽。他轉向它,等了一會兒,又聽見了。他不再警惕了,大叫她的名字。她回答的聲音在他聽來彷彿生命———而非死亡。“別動!”他嚷道。“使勁喘氣,我能找著你。”他找到了。她以為自己已經到了那個相會的地點,正在為他的失信而哭泣呢。這時候再去紅種人的房子裡幽會已經來不及了,於是他們就地倒下。事後,他刺傷她的小腿以冒充蛇咬,這樣她沒有準時去給菸葉打蟲子就有了藉口。他詳細地指導她沿小溪抄近路回去,並目送她消失。上路的時候天已大亮,他把衣服拿在手裡。突然,一輛大車從轉彎處向他隆隆駛來。趕車的怒目圓睜,舉起鞭子;坐在他身旁的女人一下子捂住了臉。可是鞭梢還沒抽上西克索靛青的屁股,他早已溶進了樹林。
他以獨特的方式把故事講給保羅•;F、黑爾、保羅•;A和保羅•;D,讓他們笑出了眼淚。夜裡西克索漫步林間。是去跳舞,他說,為了讓他的血統後繼有人,他說。他這麼做了,秘密地,就他自個兒。他們其他幾個誰都沒有見過,但是想象得出來,他們在心中描摹的圖景使他們急於去笑話他———在白天,也就是安全的時候。
但那是在他因為沒有前途而停止說英語之前。因為有“三十英里女子”,西克索是唯一不因渴望塞絲而癱瘓的人。二十五年來,保羅•;D始終想象不出有比跟她性交更好的事情。他自己的愚蠢引他發笑,當他轉過身去面對她時,他覺得自己可真是冒傻氣。塞絲閉著眼睛,頭髮亂作一團。從這個角度看,缺少了閃亮的眼睛,她的臉並不那麼動人。所以肯定是她的眼睛讓他一直既不敢造次又慾火中燒。沒有它們,她的臉是馴順的———是一張他能控制的臉。也許,假如她一直那樣合上眼睛可是不,還有她的嘴呢。很美。黑爾從不知道他擁有的是什麼。
即使閉著眼睛,塞絲也知道他在凝視自己的臉。她的腦海裡浮現出一幅圖畫:她看起來該有多麼難看。可他的凝視裡依然沒有譏諷,很溫柔,好像一種期待般的溫柔。他沒在品評她———或者說品評了,但沒有拿她去作比較。除了黑爾以外,還沒有哪個男人這樣看過她:不是愛慕,也不是情熾如火,而是感興趣,彷彿在檢驗一穗玉米的質量。黑爾與其說是個丈夫,不如說更像個兄長。比起一個男人的基本要求,他的關懷更接近家庭的親情。有好幾年,只有星期天他們才能在陽光下看見對方。其餘時間裡,他們在黑暗中說話、撫摸或者吃飯。黎明前的黑暗和日落後的昏暝。所以彼此凝視成了週日早間的一大樂事。黑爾仔細地端詳她,似乎要將陽光中所見的一切都貯存起來,留給他在這個星期其餘部分看到的模糊的影子。而他擁有的時間是這麼少。幹完了“甜蜜之家”的工作,星期天下午還要去還為母親欠下的債。當他請求塞絲做他的妻子時,她欣然答允,然後就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辦了。得有個儀式,不是嗎?來個牧師,跳跳舞,一次派對,總得有點什麼。她和迦納太太是那兒僅有的女人,所以她決定去問她。
“黑爾和我想結婚,迦納太太。”
“我聽說了。”她微笑道,“他跟迦納先生說了這事兒。你是不是已經懷上了?”
“沒有,太太。”
“嗯,你會的。你知道的,對嗎?”
“是,太太。”
“黑爾不錯,塞絲。他會好好待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