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察,努力靠得更近,估計天使有多大、能走得多快、在看哪一邊。
“求求你,”他斷斷續續地說,“你不知道這有多疼——我不會傷害你的——我們能不能停下來談談?”
他不想離樹林太遠,他們現在在小溪的源頭,他可以看見巴爾塞莫斯的腳的形狀非常輕地壓在草上,神父一路上仔細觀察了每一英寸,他現在肯定天使站在那兒。
巴爾塞莫斯轉過身來,神父抬起眼睛看了看他認為是天使的臉所在的地方,第一次看見了他:那只是空氣中的一點閃光,但是他沒有弄錯。
他沒有近到足以一步就到達天使身邊,事實上,天使對他的精靈的拉扯讓他既痛苦又虛弱,也許他該再往前跨出一兩步
“坐下來,”巴爾塞莫斯說,“在原地坐下來,不要再走近一步。”
“你想幹嗎?”戈梅茲神父說,沒動。
“我想幹嗎?我想要殺死你,但我沒有力氣。”
“你是天使嗎?”
“是又怎樣?”
“你有可能弄錯了,我們有可能是一邊的。”
“不,我們不是。我一直在跟蹤你,我知道你是站在哪一邊的——不,不,不要動。待在那兒。”
“悔悟再晚也來得及,即使是天使也允許那樣做,讓我聽聽你的懺悔。”
“噢,巴魯克,幫幫我!”巴爾塞莫斯絕望地喊了一聲,轉過身去。
隨著他的叫喊,戈梅茲神父向他撲去,他的肩膀擊中天使,將巴爾塞莫斯撞得失去平衡,天使伸出一隻手去救自己時放走了那隻昆蟲精靈,甲蟲馬上脫身飛走了,戈梅茲神父感到一陣釋懷和力量的湧動。事實上,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正是這一撞讓他丟了命。他如此用力地將自己撲向天使那淡淡的身影,以為會遇到巨大的抵擋力,以至於不能控制自己的平衡。他的腳一滑,慣性使他朝小溪倒下去,正在心想巴魯克會怎麼辦的巴爾塞莫斯把神父揚起來尋求支撐的手踢到一邊。
戈梅茲神父重重地摔倒了,他的頭撞裂在一塊石頭上,眼冒金星地臉朝下倒進水裡,那寒冷的水擊立即把他驚醒,但是正當他嗆著水虛弱地試圖站起來時,不顧一切的巴爾塞莫斯不理會精靈叮他的臉、眼睛和嘴巴,用盡僅有的那一點點力氣把神父的頭摁進水裡,把它摁在那兒,摁在那兒,摁在那兒。
當精靈突然消失時,巴爾塞莫斯才放手。那個人死了。巴爾塞莫斯一肯定他已死就把屍體從小溪裡拖出來,小心翼翼地放在草地上,把神父的雙手摺疊在他的胸前,合上他的眼睛。
然後巴爾塞莫斯站起身來,感到噁心、疲倦、充滿痛苦。
“巴魯克,”他說,“噢,巴魯克,親愛的,我再也做不了什麼了。威爾和那個女孩安全了,一切都會好起來了,但是這是我的末日,不過其實你死的時候我就死了,巴魯克,我的愛人。”
一會兒後,他就不見了。
豆子地裡,在後半晌的熱浪中昏昏欲睡的瑪麗聽到了阿塔爾的聲音,她分辨不出是驚慌還是激動:又有一棵樹倒下了嗎?那個拿步槍的人出現了嗎?
瞧!瞧!阿塔爾用鼻子蹭著她的口袋在說,所以瑪麗拿出望遠鏡,按她朋友所說的,把它對準天空。
告訴我它在幹什麼!阿塔爾說,我可以感覺到它的不同,但是我看不見。天空那可怕的塵埃洪流停止流動了,它並不是靜止的,瑪麗用琥珀鏡片掃視著整個天空,看見這兒一個塵埃流,那兒一個旋渦,更遠的地方還有一個渦流,它在永恆的運動中,但是它不再流走,事實上,如果硬要說它像什麼的話,它像雪花一樣在飄落。
她想起了輪子樹:那些朝上開放的花會飲用這金色的雨。瑪麗幾乎可以感覺到花朵們在用極度乾渴的喉嚨歡迎它,它們為它而形成如此完美的形狀,它們已經渴望了那麼久。
那兩個年輕人。阿塔爾說。
瑪麗手裡握著望遠鏡,轉身看見威爾和萊拉回來了。他們還有一段距離,兩人不慌不忙,手拉著手,一起聊著,頭挨在一起,忘記了別的一切,即使離這麼遠她也可以看出這一點。
她差一點把望遠鏡放到眼睛上,但她收回手,把它放進了口袋。不需要望遠鏡了,她知道她會看見什麼。他們看上去會像有生命的金子製成的一般,他們會顯示出人類的真實形象——一旦他們獲得祖先的遺傳特性。
從星空傾瀉而下的塵埃又重新找到了一個有生命的家,這些被愛情滲透的不再是孩子的孩子,是實現這一切的原因。
第三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