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部分(3 / 4)

庭向蘇軾投去了猜疑和冰冷的目光。

篇十八

江寧·烏衣巷秦淮小宅

“刑天舞干鏚,猛志固常在”·病榻上槁骸殘息的王安石·星光下“目視失明”的遺言·北山墓地年年不滅的清冷絕唱·

司馬光“革故鼎新”的風暴,從京都興起,日益強勁兇猛地卷向全國,埋葬著“熙寧變法”,·埋葬著一個理想失落的時代。這是歷史的必然?還是歷史的嘲弄?身居江寧的王安石,在歷史的懲罰中病倒了。

元祐元年四月五日黃昏,隨著定林寺隱約的暮鼓聲傳來,江寧秦淮河上綺麗錦繡的遊舸花舟,先後張揚起“六朝金陵遺風”的豪華競逐,酒旗凌空,燈火燦爛,琴瑟交鳴,流觴飛盞,嫵媚婉轉的歡歌笑語鋪張於河面。商女們不知哀愁的《後庭》遺曲,伴奏著“革故鼎新”的翻天覆地。

在秦淮河北岸烏衣卷一座狹窄的小宅裡,柴門緊閉,一片沉寂。庭院裡,用松枝、株條支架的棚宇,枯萎低垂。棚宇上攀繞而起的酴(酉糜)花、牽牛花,藤葉綠暗。棚宇下一張青藤坐椅,孤零零呈現著失落的悲哀。一間昏暗的寢居里,一盞淚燭顫抖著,燭光照映著床榻上槁骸殘息的王安石。他仰面而臥,危疾垂衰,面色灰黃,雙目深陷,神志昏眩,氣息奄奄,生命已確實接近盡頭,連診病的醫生也哀嘆離開了。床榻一側的桌案上,擺置著妻子吳氏和“燕爾嬋娟”趕製的壽衣、壽帽、壽襪、壽鞋,悽悽慘慘地等待著“那個”時辰的到來

屋外,秦淮河上的琴瑟歡歌從門隙窗扉傳來,逼命似地加重了這秦淮小宅的淒涼。

淚燭顫抖著,燭光照映著王安石稜角分明的臉龐、緊閉的嘴唇和不瞑不滅的目光,顯示出他狂狷不屈的倔強,似乎他仍在抗拒著死亡的逼近,似乎他仍在關注著這多災多難的人間,似乎他仍在等待著什麼。

這已是今天第三次神志昏眩了。

坐在床榻邊的妻子吳氏和“燕爾嬋娟”,淚流不止,相依相撫著。跪在床榻前的侄兒王防、侄婿葉濤,眼噙淚水,似在等待著老人的最後囑託。站在床榻前的“書場浪子”,凝目注視著王安石安然無懼的神態,盼望生命出現奇蹟。他的心頭,驟然閃現出這位老人近一年來奇特的悲歡憂樂;

這位生性狂狷的老人,有時真是不可捉摸,不可以常人的情感衡量。先帝未逝、司馬光沒有重返朝廷之前,“變法”雖遭受冷落,但仍是無人敢於更動的法度,可他,寂寂於心,無一日為歡,常常倚杖北望,心繫朝廷而喃喃自語:“政將如何?國將如何?欲釋而難釋啊!”憂患之情,勝過據位執權的公卿,全無“東籬種菊”之悠閒。冬寒夏暑,這秦淮小宅狹窄的庭院,是他步漫長夜的天地。庭院裡松枝棟條支架的棚宇,是他這暑蔽雪凝神凝思的殿堂。棚宇下一張青藤坐椅,是他“騖極之思”歇翼的港灣。他自尋煩惱,無盡無休的苦愁憂悲凝成嗟世的哀歌:

自古帝王州,鬱鬱蔥蔥佳氣浮。四百年來成一夢,堪愁,晉代衣冠成古丘。

繞水恣行遊,上盡層城更上樓。往事悠悠君莫問,回頭,檻外長江空自流。

皇帝駕崩了,司馬光返回朝廷,敲響了“革故鼎新”的鑼鼓,聲討誅伐的風暴埋葬著他的理想、追求和人格。於是,朋友疏遠,門生絕離,追隨者反戈,宿怨者討債,“新法”罷廢,天翻地覆,咎歸一人,罪歸一人,他成了一切禍事的淵藪,成了禍國殃民的罪人,連江寧府諳於世故人情的官吏也不再走近這秦淮小宅的柴門了。可他,不急,不火,不理睬,不辯解,不反駁,不申訴,任京都飛來的種種彈劾、誣陷、傳聞猖獗肆虐,表現出奇特的從容和不可思議的豁達。

夜深了,秦淮河上的琴瑟歡歌變得更為熾烈,刺耳撓心地闖入了這座小宅。

床榻上的王安石,突然的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微微的吁嘆,似挑夫卸去重擔後舒展疲勞的自慰,似攀登者登臨絕頂後。冶情形勝的舒懷。在身邊親人、友人的驚喜中,用低微的聲音喃喃自語:

城鬧宮車轉,

山林隧路歸。

蒼梧雲末遠,

姑射露先晞。

玉暗蛟龍蟄,

金寒雁騖飛。

老臣他日淚,

湖海想遺衣。

這是皇帝趙頊駕崩訊息傳至江寧後他垂淚吟出的一首悼詩,此時在昏眩乍醒中吟出,倍覺滄楚蒼涼。妻子吳氏急忙抓住丈夫的手輕聲呼喚:

“相公”

王安石似已清醒,但聲音仍是微弱的:

“我夢見了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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