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數群臣以“太皇太后萬歲”、“皇帝萬歲”的歡呼聲,表達了對司馬光的支援。
這是司馬光“革故鼎新”策略的巧妙運用,他舉起繼承神宗皇帝趙頊大志初衷的旗幟,不點名地抨擊了王安石的“變法”,解脫了朝廷百官,贏得了人們的好感,爭取了人心。
這也是司馬光“革故鼎新”的一次動員,他供奉太皇太后為主帥,用堅定不移的氣概鼓舞支持者,主宰著朝政的進展。
崇政殿的這次午朝,給了司馬光超越一切臣子的權力,如同十七年前王安石凌駕於二府、三司一樣,左相、右相靠邊了,當年群臣“以介甫馬頭是瞻”的情狀,今日變成了群臣“以君實馬頭是瞻”。歷史轉了一個圈子,時代的角色換了地位。
章惇開始了悄悄的思索,對司馬光的“宣言書”提出了懷疑:否定“變法”也是繼承神宗皇帝的“大志初衷”嗎?否定王安石的一切真是別無所圖嗎?“新法便民益國者,存之”,空洞的高調,騙人的伎倆!這樣的“革故鼎新”不就是“舊制還魂”嗎?章惇悄悄的思索變成了悄悄的串連,一股反對司馬光的力量也在悄悄地集結,蔡確、張璪、韓縝和京東轉運使吳居厚都向章惇靠攏了
司馬光有著把握政治風雲的敏感,而且諸通官吏與政情的血肉關係。“崇政殿午朝”之後,他便對朝廷現實的力量對比作了精細的分析,並從王安石“變法”興衰過程中吸取了切實的教訓:介甫之失,不唯失之於操術過急,亦失之於用人不當,任何完美無缺的方略,離開德才兼備的官吏,都是一紙空文。他本是“腳踏實地”之人,又知審官院多年,有著豐富的知人用人經驗。為了推進“革故鼎新”,也為了改變自己在朝廷中“忌者甚眾,置身其間,如黃葉在裂風中”的艱危處境,便借呂公著由揚州入京奏事,太皇太后徵詢意見之機,按照自己的“吏治觀”,把一份“任賢任能”的名單上呈於太皇太后:
陛下推心於臣,俾擇多士。竊見劉摯公忠剛正,始終不變;趙彥
若博學有父風,內行修飭;傅堯俞清立安恬,滯淹歲久;範純仁臨事明敏,
不畏強禦;唐淑問行己有恥,難進易退;範祖離溫良端厚,修身無缺。此
六人者,皆素所熟知,若使之或處臺諫,或侍講讀,必有裨益。徐如呂大
防、王存、李常、孫覺、胡宗愈、韓宗道、梁燾、趙君錫、王巖叟、晏知
止、範純禮、蘇軾、蘇轍、朱光庭,或以行義,或以文學,皆為眾所推,
伏望陛下記其名姓,各隨器能,臨時任使。至文彥博、呂公著、馮京、孫
固、韓維等,皆國之老成,可以倚信,亦令各舉所知,庶幾可以參考異同,
無所遺逸
司馬光所薦舉的這二十五人,多為王安石“變法”中的被貶逐者,其個人才智,皆為當時俊彥。太皇太后納司馬光所薦,召被貶逐者入京,委呂公著為尚書左丞,委範純禮(范仲淹第三子)為吏部郎中,委孫覺為侍講,委朱光庭為左正言,委王巖叟為監察御史。其餘皆暫居諫院、御史臺。
這些被貶逐者的重返京都,立即改變了朝廷裡的力量對比。這是一群受過委屈、受過苦難的受迫害者,積怨在胸,不吐不快。皇帝趙頊死了,王安石、呂惠卿、曾布、呂嘉問離開朝廷了,他們找不到昔日的冤家對頭,便把幾年、十幾年來憋在心中的怨氣向現時居於官位的人們撒去。他們蔑視一切權威,蔑視“變法”十七年來的一切,也蔑視司馬光苦心詣意的籌劃。王巖叟聲稱“青苗實國民之本,須盡罷去”,朱光庭叫喊“均輸富商害國,當盡罷廢”,晏知止認為“王安石餘孽皆貪黷之人,除惡務盡”,梁燾竟然使氣:“三省六部官員,皆當貶逐”。黨同伐異之聲勢甚於十七年前王安石“變法”時的朝臣大換班。這種震盪朝廷的風雨雷電,壯大著司馬光的聲勢,也把一些心存不滿的朝臣推向章惇、蔡確、張璪、韓縝、吳居厚一邊,朝廷裡的一場新的紛爭在醞釀著。
但司馬光沒有被支持者的狂熱所迷惑,也沒有受朋友們的狹腸報復所左右,冷靜地完善著他“革故鼎新”的籌劃。他看得清楚,青苗法、均輸法、市易法、農田水利法、方田均稅法、免行法,實際上已名存實亡,在許多地區已停止施行,且涉及廣大農村,一時難以弄清真實情況,即使在王安石執政時期,這些新法的成敗利鈍,也是一本說不清的糊塗帳,短時期內難見“革故鼎新”之成效。而保甲法、募役法、將兵法,完全是朝廷法令的產物,也是府縣政權的根本,迅速罷廢,則震動全盤;罷廢遲緩,則政令難通。他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