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詩句殷切致意:
“‘困眠一榻香凝帳,夢繞千巖冷通身。夜半老僧呼客起,雲峰缺處湧冰輪。’施主必是昔日杭州夜宿九仙山的蘇郎蘇子瞻了。定林寺今日生輝,老袖竭誠歡迎。”
蘇軾驚訝於時空大師竟能張口背誦自己十多年前的一首詩作,急忙拱手為禮:
“大師仙安。蘇軾愚鈍,特謁定林佛緣,以淨靈魂,乞大師指點。”
王安石笑道:
“子瞻今日何其拘謹如此?時空大師慈悲,佛境高雅,然根抵性情乃我輩詩行人物,尤喜子瞻詩詞。昔日你的一部《錢塘集》常使大師捋須讚歎。”
蘇軾更為惶恐:
“慚愧,慚愧,蘇軾輕狂之作,汙大師慧目智珠了。”
時空大師:
“荊公所言極是,老袖與子瞻雖屬初次結緣,也算是年久的神交了。”
時空大師,姓名不詳,籍貫亦不解,自雲時年八十三歲。民間傳說,此人乃江南才子,因考場失意,憤感世情混濁而遁入佛門,研讀佛經以參悟人生,絕跡江寧繁華,自守僧寺空靈。英宗治平元年(1064年),王安石居江寧,與時空大師結交,論詩談禪,相慕相敬,朝夕相晤,交誼日篤。王安石宰執京都時期,兩人書信來往不斷,時空大師常以“勢不可使盡,言不可說盡,規矩不可行盡”等佛語相囑。特別是王安石第二次罷相貶居江寧的八年間,定林寺成了王安石自療心靈創傷之所。時空大師虛無名利、崇尚空靈的言行,多少寬慰了王安石鬱悶愁苦的心境。王安石明知佛門的晨鐘暮鼓敲撞不出人生奧秘的蘊底,但佛門對於人性美好的追求,卻能給自己以慰藉。況且這定林寺裡有著一位年老的佛心誠摯的朋友。
王安石和蘇軾隨著時空和尚走近佛堂,忽被門前兩楹新添的一副長聯吸引住了。王安石和蘇軾注目觀看。
上聯是:
有何勝算各爭先?問,虎踞龍盤,袞袞英雄誰在?休論它,揮戈
除暴、問鼎稱尊,到頭來,一局終場,好夢都成千古恨。
下聯是:
至此愁關真打破!笑,宮開燕逝,茫茫世事如斯。且任俺,飲水流觴,
催詩擊缽,放眼去,前途入畫,青山猶當六朝看。
蘇軾看著,一層淒寒滲心,一陣悵惘撲懷,一場秋風秋雨似的綿綿怨愁籠罩靈魂:這就是茫茫人生的蘊底嗎?這就是千古歷史的寫照嗎?這就是佛機佛理揭示的世情結局嗎?他茫然若失
王安石則頻頻點頭,連連稱善。看畢,發出坦然舒心的微笑,轉頭詢問:
“大師,緣何不寫聯額?”
時空大師合掌:
“阿彌陀佛。老袖今晨佛事完畢,隨意塗鴉長聯於此,專等荊公揮筆點睛。”
王安石並不推辭,語隨笑聲而出:
“佛門境界,至此盡善盡美,凡俗香火弟於,睹此六十八字長聯,無需再長夜青燈苦讀千卷經書了。額以‘心有靈犀一點通’七字如何?”
“荊公賜額,橋通佛俗,功德無量,願天下眾生,循荊公指引,早日離棄凡塵憂患愁苦之境,心通我佛極樂之界。”時空和尚說罷,望著茫然若失的蘇軾,微笑詢問:
“子瞻有何見教?”
蘇軾從茫然中醒過,急忙執佛禮回答:
“阿彌陀佛。珠王落盤,錚錚然,爽魄蕩魂。佛門空靈,六十八字長聯,勝過詩書萬卷啊!”
時空大師大笑:
“阿彌陀佛。蘇子瞻愁關未破,心仍在人間,荊公‘心有靈犀一點通’的指引一出口就失靈了。”
王安石、蘇軾相對笑起來。時空大師推開佛堂大門。
“我佛慈悲,來日方長,請兩位施主進入佛堂‘飲水流觴,催詩擊缽’吧!”
七月二十七日,“書場浪子”為王安石移居秦淮河畔購置的小屋已經收拾停當,蘇軾遊覽江寧形勝之後也急於北上汝州,當天夜晚,在離情悽悽的送別酒宴之後,王安石與蘇軾走進王安石的書房,二十天來兩位相聚、相遊、相憐、相慰的朋友作最後的話別。一盞燭光,一壺清茶,寧靜沉寂,相對無語。
王安石望著蘇軾:二十天來,情誼交融,兩心無隔,遂晚年之願矣,該說的話都說了,該談的事都談了,所擔心者,唯未來紛爭朝廷中蘇子瞻的命運耳。唉,這也許是一種“杞人憂天”,子瞻抱負的治世之策,終因自己蒙皇上信賴而未及施展,時代偏愛了自己,自己卻失敗了,時代冷漠了子瞻,子瞻不甘心啊!此次子瞻奉詔北上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