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佔一山頭,各建一「根據地」。組織草根、團結工農、統戰走資,老、新解放區、白區、敵區,因時制宜,各就其便,軍民打成一體;八十老嫗、九歲小兒,一個不漏。搞他個針插不進,水滲不透。一旦國民黨再來「圍剿」;日軍前來「掃蕩」;偽軍前來「清鄉」,諸將應「彼此呼應、各自為戰」,在八陣圖中,打他個沒完沒了的推磨大戰——失掉其一,轉入第二;失掉二、三再轉回第一——八陣圖中最後總把你七百里連營,通統燒光。然後農村包圍城市——不把你趕回日本;不叫你鼠竄臺灣,誓不甘休。——這就是「戰無不勝」的「毛澤東戰略思想」。
但是這一記蓋世英雄的偉大戰略,哪是那位「鄉建派」小學教員,老骨董「中國脊樑」的梁漱溟先生所能夢想的呢?他經過毛主席一夕的開導,粱老漢就自覺「頭腦開花」了。
毛澤東和洪秀全、粱漱溟一樣,都是鄉建派,三家村老夫子也,何以毛老夫子能想出這鬼主意,而洪、粱等老夫子想不出呢?無他。這就是筆者要說的「歷史發展的階段性」了。人類的「鬼主意」是受「歷史階段」侷限的。「階段」不到,你「鬼主意」就想不出。洪秀全如果也能想出這套鬼主意來,他就不是「長毛」了!他就是受過馬列主義訓練的 「共產黨」了。——朋友,咸豐年代的中國就出了「共產黨」,那末免太早了點嘛!
還有,朋友,你真以為毛主席足智多謀,滿肚皮鬼主意,「戰無不勝」嗎?非也。他只能想到他自己的那個「階段」。應付次一階段,他就傻眼了。否則他老人家也不會died a broken old man。
石達開之死
洪秀全既然打不來毛式的「推磨」大戰;他陛下的「達胞」(石達開的御名)老弟,當然就更不會了。因此在「天京事變」之後,石達開搞分裂,要自闖天下,他也只會搞搞 「長征」。搞流寇式的長征,在中國歷史上,除朱、毛之外是沒一個好下場的。「達胞」何能例外?石達開的下場既然和李開芳、林鳳祥沒有兩樣。事以類分,我們就把他們長征的故事放在一起,三言兩語帶過,以後就不再多費筆墨了。
前文已言之,石達開(一八三一~一八六三)在天京事變時回師靖難為北王所忌,縋城逃走,全家均為北王所殺。北王亂平後,翼王又奉詔迴天京輔政。在一八五六、五七年之交,偌大的太平天國只有四個「王」爺。天王之下有他兄長二人(洪仁發、洪仁達)分別晉封安王、福王,其下便是翼王了。天王本是個不管朝政的昏君;安、福兩王卻是兩個野心大、氣量小的膿包,對翼王忌嫉特甚;而秀全既經天京事變之驚以後,對非內親外戚的功臣,亦心存疑忌。——這一點,後來的蔣、毛二公亦所難免啊!
在這一可怖的三洪一石的對立情況之下,石達開自覺朝中無立足之地,一八五七年六月二日他就潛離南京,從陸路逃往安慶。天王發覺後,乃遣將蒙得恩等追之,誰知追兵竟與他一同逃去。
石達開在安慶待了五十餘日,不知所適。其後他可能想到在江西福建浙江一帶另成局面或可與南京爭雄;是年九月底乃率精兵萬人突入江西,經景德鎮入贛南撫州、吉安,再掉頭東去浙西,經鷹潭、上饒於一八五八年四月中旬攻入衢州。一路上太平老兄弟從者如雲。太平軍精銳,一時俱去。
在浙西一待數月,那流竄成性的翼王又掉頭西向進入福建。一八五九年春,又兵分兩路進入湘南與粵東。掠郴州、韶州。北克寶慶;南圍桂林不下,終於又竄回自己的老家貴縣,但是他顯然知道老家廣西太窮了,養不起他的十萬大軍。要稱王稱霸,只有北上四川,開府成都做個劉先主;然後再慢慢地六出祁山,北伐中原。
石達開會作詩是假的,是南社詩人冒充的;他熟讀《三國演義》,倒是真的。因此他在母省廣西盤桓了幾個月,於一八六〇年秋又率十萬健兒,回師北上,衝入湘西經靖州、芷江、瀘溪、乾州、永綏,進入川東,直迫涪州。
筆者隨翼王大軍精神長征,神遊至此,記憶中簡直重入童年,隨軍西上。因為抗戰初期,我自己便是循這條路「步行入川」的。——那種峭壁懸崖、巨瀑險灘與苗民打交道,與猴子搶果子,羅曼蒂克得很呢!
拙作讀者中的老兵,可能分享這些講不完的故事;年輕的少爺兵,幻想也幻想不出了。筆者便是穿著草鞋,從芷江、瀘溪、乾州、永綏、秀山、彭水,在涪州乘民生公司小輪船西上重慶的。
可是翼王爺就沒民生公司小輪船可坐了。他原先在湘桂一帶流竄時,饑民災黎都知道翼王殿下要到四川去做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