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如何下注的。
前節己言之,他們防衛使館、攻打大沽、佔領天津、進軍北京,都是要採取聯合陣線的。但是諸夷猾夏,他們彼此的利害是永遠衝突的。在正常的情況之下,他們是無法聯合的。他們此次之所以能密切合作者,端王、莊王為淵驅魚,導之使然也。
當大沽炮臺於六月十七日被聯軍攻佔之後,我津沽藩籬盡撤、海道大開;列強援軍,遂源源而來。在陸上重行組合之後,聯軍就首解西摩之圍(六月二十三日),再與各國租界取得聯絡,就進逼天津城郊了。拳民鳥獸散,直隸總督裕祿乃飭提督聶士成,指揮武衛前軍奮力抗拒。
士成於此役之前,曾受朝臣歧視,被「革職留任」。但是在七月九日拂曉。當敵軍以強烈炮火向其天津南門外八里臺陣地猛撲時,彈下如雨。士成兩腿均受槍傷,猶督兵不許稍退。營官宋佔標勸其稍避而士成「奮不可遏」,仍復持刀督戰。直至兩腮均被敵彈洞穿,頸側、腦門等處均受重傷,直至臍下寸許亦被炮彈炸穿,「腸出數寸」,終於壯烈殉國。營官宋佔標亦隨同殉難。(見《義和團檔案史料》上冊,頁二七七。)真是慘烈無比。
但是將士的英勇並不能彌補朝臣的誤國。天津城終於七月十四日淪陷。入侵聯軍縱兵大掠,死人如麻。直隸總督裕祿則率領一些殘兵敗將,退往北倉。迨入侵聯軍再度發動攻勢時,裕祿遂在軍前自殺。
裕祿雖然也是當時政府中的一個腐化的官僚。然自知守土有責,兵敗之後,憤恨自殺。自古艱難唯一死。裕祿的殉國,較之三十六年之後,棄城潛逃,置數十萬軍民於不顧的唐生智,則可敬多矣。——此是後話。
面對「人民戰爭」的威脅
入侵聯軍既佔天津,他們乃於租界之外,另成立一個傀儡政府來徵稅征夫。這個組織的中國名字叫做「暫時管理津郡城廂內外地方事務都統衙門」(簡稱「天津都統衙門」),英文名字叫Tientsin Provisional Government(簡稱 T。P。G。,原意為「天津臨時政府」)。天津原有英法德日四國租界,而此一臨時政府的組合只有英日俄三國委員。美國的缺席顯然是基於它的一貫政策:中美既非「交戰國」,美國即不應參加佔領軍政府。德國之自外,蓋別有打算。因德皇正在向各國要求,以德人為聯軍總司令也。法國可能亦另有主意而不願參加。總之當時的聯軍當軸是同床異夢,各不相下的。在他們聯合打下天津之後,如何進兵北京,也是各有打算。只是其時義和團雖然雷聲大、雨點小,不堪一擊,但它究竟是個群眾運動,華北遍地都是。入侵八國都不敢掉以輕心。所以他們才始終抱住「聯軍」的組織不放。蓋其時沒有一國,乃至二國或三國聯軍能具有直搗北京之信心也。——「義和團」洋人呼之曰 boxers(拳師),是有他們的群眾基礎的。這一群眾基礎。不但使老太后認為「民心可用」;它也頗能嚇唬洋人的。
當八國聯軍的頭頭,在天津會商如何進軍北京時,他們面對這個浩蕩無邊的群眾大海洋,也確實有過絕大的顧慮:萬一這個廣大無邊的群眾組織,真要對他們來個「人海戰術」;來個「農村包圍城市」;來個「敵進我退、敵退我進、敵停我擾、敵疲我打」;來個逢山築寨、遇水燒船、圍援打點、過河拆橋他們區區這小撮洋兵,也確是無能為力的。加以時值盛暑,我們那群久已習慣與蒼蠅、蚊蟲、臭蟲、跳蚤、老鼠同居的義和團廣大群眾,免疫能力又都是天下無敵;而那些以現代化衛生清潔自炫的洋兵洋將,一旦碰到我們這些小動物同盟軍,無不上吐下瀉、頭昏目眩,甚至醉臥沙場,水不西歸。
因此,在天津舉行的攻打北京的參謀會議裡,入侵聯軍的將領一致認為,進軍北京若無十萬八萬之眾,任誰也沒有必勝的把握。戰而不勝,那他們被困在北京千百個人質的性命,就定然不保了。(見摩爾斯著前書卷三,頁二六四~二六八,所引各國原檔。)但是哪裡又能湊出偌大的兵力呢?摸摸底子,他們原來也是一群紙老虎嘛!
帝國主義是「紙老虎」
尤其是當時主意最多、顧慮最大的帝國主義大領班的英國,困難也是入侵諸國之最。英國這時為著搶奪南非金礦,正在該區與荷蘭移民所建立的兩個殖民地小國,大打其「波爾戰爭」(Boer War)。波戰發動於一八九九年冬,歷時兩年,是英國在拿破崙戰爭之後、一次大戰之前,所捲入的最大的一場國際戰爭。一九〇〇年春夏之交,極其野蠻的英國徵波之戰,頗不得手。那時年方二十五歲的丘吉爾亦在南非軍中,竟為波爾所俘(「波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