érénade為曲體名稱(即所謂小夜曲),亦為演奏此種樂曲之音樂會名稱,原
為男女相悅求愛之用,後演變為對名流偉人之歌頌,但仍照昔時習慣,於夜間露天舉行。
大公爵就在那間屋裡,可是克利斯朵夫看不見他:他心目中只有哈斯萊一個人。哈
斯萊迎著樂師走過來,向他們道謝,他一邊說一邊找字,趕到句子說到一半想不出下文,
便插一句滑稽的俏皮話,引得眾人都笑了。然後大家開始吃東西。哈斯萊特別把四五個
藝術家請在一邊,把克利斯朵夫的祖父也找了來,恭維了一番。他記得最先演奏他作品
的那些人裡頭就有約翰?米希爾;又提到他常常聽見一個朋友,祖父從前的學生,說他
如何如何了不起。祖父不勝惶恐的道謝,回答了幾句過火的奉承話,連極崇拜哈斯萊的
克利斯朵夫聽了也非常難為情。但哈斯萊似乎覺得挺舒服挺自然。等到祖父不知所云的
說了一大堆,沒法接下去的時候,便把克利斯朵夫拉過去見哈斯萊。哈斯萊對克利斯朵
夫笑了笑,隨手摸著他的頭;一知道孩子喜歡他的音樂,為了想見到他已經好幾晚睡不
著覺,他便抱起孩子,很親熱的向他問長問短。克利斯朵夫快活得面紅耳赤,緊張得話
也不會說了,望也不敢望了。哈斯萊抓著他的下巴頦兒,硬要他抬起頭來。克利斯朵夫
先偷偷的張了一下:哈斯萊眼睛笑眯眯的,非常和善;於是他也笑了。然後,他覺得在
他心愛的大人物的臂抱中那麼快樂,那麼幸福,以至眼淚簌落落的直掉下來。哈斯萊被
這天真的愛感動了,對他更親熱,把他擁抱著,象母親一樣溫柔的和他說話。同時他盡
挑些滑稽的話,呵孩子的癢,逗他發笑;克利斯朵夫也禁不住破涕為笑了,一忽兒他已
經跟他很熟,毫無拘束的回答哈斯萊的話,又自動咬著哈斯萊的耳朵說出他所有的小計
劃,彷彿他們倆是老朋友;他說他怎樣想做一個象哈斯萊那樣的音樂家,寫出象哈斯萊
那樣美妙的作品,做一個大人物等等。一向怕羞的他居然放心大膽的說著,可不知道說
些什麼,他出神了。哈斯萊聽著他的嘮叨笑開了,說:
“等你大了,成功了一個音樂家的時候,你得上柏林來看我,我可以幫你的忙。”
克利斯朵夫快活得答不上話。哈斯萊便跟他開玩笑說:
“你不願意嗎?”
克利斯朵夫拚命搖頭,搖了五六次,表示決不是不願意。
“那末一言為定嘍?”
克利斯朵夫點點頭。
“那末你親我一下啊!”
克利斯朵夫把胳膊勾著哈斯萊的脖子,使勁的抱著他。
“哎啊,小傢伙,你把我弄潮了!放手!你擤擤鼻子好不好!”
哈斯萊一邊笑一邊親自替又羞又喜的孩子擤鼻子。他把他放在地下,拉他到桌子旁
邊,把糕餅塞滿了他的口袋,說道:
“再會了!別忘了你答應的話。”
克利斯朵夫快樂得有點飄飄然。世界上一切都不存在了。他懷著一腔熱愛,目不轉
睛的看著哈斯萊所有的表情,所有的動作。可是忽然有句話使他聽了很奇怪。哈斯萊舉
起杯子,臉色頓時緊張起來,說道:
“我們在這種快樂的日子也不該忘了我們的敵人。那是永遠不應該忘掉的。我們沒
有被打倒並不是因為他們留情。我們也用不著為了他們的生存而留情。所以我的乾杯祝
賀對有些人是除外的!”
大家對於這古怪的祝辭笑著鼓掌;哈斯萊也跟著大家一起笑,又象剛才一樣的高興
了。但克利斯朵夫心裡很不痛快。雖然他崇拜哈斯萊,不敢議論他的行為,可是他覺得
今天晚上應當和顏悅色,只有些快樂的念頭才對,哈斯萊想到那些醜惡的事未免太掃興
了。可是這個印象是模糊的,而且很快就被過度的歡樂和在祖父杯子裡喝的一點兒香檳
酒趕跑了。
祖父在回家的路上自言自語的說個不停,哈斯萊對他的恭維使他高興極了;他大聲
的說哈斯萊是個天才,一百年只會出一個的那種天才。克利斯朵夫一聲不出,把他象愛
情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