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醉意都藏在心裡:啊!他親過他,抱過他!他多好!多偉大!
他在小床上熱烈的抱著枕頭想道:
“噢!我為他死也甘心的,甘心的!”
光明的流星在小城的天空照耀了一晚之後,克利斯朵夫精神上便受到確切不移的影
響。在他整個的童年時代,哈斯萊變成他的模範,他的眼睛始終釘住了它。學著哈斯萊
的樣,六歲的孩子也決心要寫音樂了。其實好久以前,他已經不知不覺的在那裡作曲了;
他沒有知道自己作曲的時候已經在作曲了。
對一個天生的音樂家,一切都是音樂。只要是顫抖的,震盪的,跳動的東西,大太
陽的夏天,颳風的夜裡,流動的光,閃爍的星辰,雷雨,鳥語,蟲鳴,樹木的嗚咽,可
愛或可厭的人聲,家裡聽慣的聲響,咿咿啞啞的門,夜裡在脈管裡奔流的血,——世界
上一切都是音樂;只要去聽就是了。這種無所不在的音樂,在克利斯朵夫心中都有迴響。
他所見所感,全部化為音樂。他有如群蜂嗡嗡的蜂房。可是誰也沒注意到,他自己更不
必說了。
象所有的兒童一樣,他一天到晚哼個不停。不論什麼時候,不論做著什麼事:——
在路上一蹦一跳的時候,——躺在祖父屋子裡的地板上,手捧著腦袋,看著書中的圖畫
的時候,——在廚房裡最黑的一角,薄暮時分坐在小椅子裡惘然出神的時候,——他的
小嘴老是在那裡咿咿唔唔,閉著嘴,鼓著腮幫,捲動舌頭。他這樣會毫不厭倦的玩上幾
小時。母親先是沒有留意,然後不耐煩的叫起來了。
等到這種迷迷忽忽的狀態使他厭煩了,他就想活動一下,鬧些聲音出來。於是他編
點兒音樂,給自己直著嗓子唱。他為了日常生活不同的節目編出不同的音樂。有的是為
他早上象小鴨子一般在盆裡洗臉時用的。有的是為他爬上圓凳坐在可惡的樂器前面時用
的,——更有為他從凳上爬下來時用的(那可比爬上去時的音樂明朗多了)。也有為媽
媽把湯端上桌子時用的:——那時他走在她前面奏著軍樂。——他也有氣概非凡的進行
曲,一邊哼一邊很莊嚴的從餐室走向臥室。有時他趁此機會和兩個小兄弟組織一個遊行
隊伍:三口兒一個跟著一個,一本正經的走著,各奏各的進行曲。當然,最美的一支是
克利斯朵夫留給自己用的。什麼場合用什麼音樂都有嚴格的規定,克利斯朵夫從來不會
用錯。別人都會混淆,他可對其中細微的區別分辨得很清楚。
有一天他在祖父家裡打轉,跺著腳,仰著腦袋,挺著肚子,無休無歇的轉著,轉著,
直轉得自己頭暈,一邊還哼著他的曲子,——老人正在剃鬍子,停下來探出他滿是皂沫
的臉,望著他問:“你唱什麼呢,孩子?”
克利斯朵夫回答說不知道。
“再來一下!〃祖父說。
克利斯朵夫試來試去,再也找不到他的調子了。祖父的留神使他很得意,想借此賣
弄一下他的好嗓子,便獨出心裁唱了一段歌劇,可是老人要他哼的並非這個。約翰?米
希爾不作聲了,似乎不理他了。可是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