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部分(3 / 4)

克利斯朵夫靠在一株樹上,聽著,望著春回大地的景象;這些生靈的和平與歡樂的

氣息把他感染了他忘了一切突然他擁抱著美麗的樹,把腮幫貼著樹幹。他撲在

地下,把頭埋在草裡,渾身抽搐的笑了,快樂之極的笑了。生命的美,生命的溫情,把

他包裹了,滲透了。他想道:

“為什麼你這樣的美,而他們——人類——那樣的醜?”

可是不管這些!他愛生命,覺得自己永遠會愛生命,無論如何不會跟它分離的了。

他如醉若狂的擁抱著土地,擁抱著生命:

“我抓住你了!你是我的了。他們決不能把你搶走的。他們愛怎辦就怎辦罷!便是

要我受苦也無妨!受苦,究竟還是生活!”

克利斯朵夫鼓起勇氣重新工作。什麼名副其實的文人,有名無實的文人,多嘴而不

能生產的人,新聞記者,批評家,藝術界的商人和投機分子,他都不願意再跟他們打交

道。至於音樂家,他也不願再白費光陰去糾正他們的偏見與嫉妒。他們討厭他是不是?

好吧!他也討厭他們。他有他的事業,非實現不可。宮廷方面恢復了他的自由:他很感

激。他感激人們對他的敵意:因為這樣他才能安心工作了。

魯意莎完全贊成他的意見。她毫無野心,沒有克拉夫脫的脾氣,她既不象父親,也

不象祖父。她完全不指望兒子成就什麼功名。當然,要是兒子有錢有名望,她心裡也喜

歡的;可是倘若名利要用多少不如意去換來,那她寧可不提此話。克利斯朵夫和宮廷決

裂以後,她的悲傷並不是為了那件事情本身,而是因為兒子受到很大的痛苦。至於他和

報紙雜誌方面的人絕交,她倒很高興。她對於字紙,象所有的鄉下人一樣抱著反感,以

為那些東西不過使你浪費時間,惹是招非。有幾回她聽到雜誌方面的幾個年輕人和克利

斯朵夫談話:她對於他們的兇惡覺得可怕極了;他們誹謗一切,誣衊一切,而且壞話越

說得多,他們越快活。她不喜歡這批人。沒有問題,他們很聰明,很博學,可決不是好

人。所以克利斯朵夫和他們斷絕往來使她很安慰她非常通情達理:他跟他們在一起有什

麼好處呢?至於克利斯朵夫自己,他是這樣想的:

“他們喜歡把我怎麼說,怎麼寫,怎麼想,都由他們罷;他們總不能使我不成其為

我。他們的藝術,思想,跟我有什麼相干!我都否認!”

能否認社會固然很好,但社會決不輕易讓青年人說說大話就把它否認了的。克利斯

朵夫很真誠,可是還抱著幻想,沒有把自己認識清楚。他不是一個修道士,沒有遁世的

氣質,更沒到遁世的年齡。最初一個時其他還不大痛苦,因為他一心一意浸在創作裡頭;

只要有工作可做,他就不會覺得有什麼欠缺。但舊作已完,新作還沒在心中抽芽的期間,

精神上往往有個低潮:他徬徨四顧,不禁對自己的孤獨寒心。他問自己為什麼要寫作。

正在寫作的時候是不會有這種問題的:寫作,就因為應當寫作,那不是挺簡單嗎?等到

一件作品誕生了,擺在面前之後,先前把作品從胸中擠壓出來的那個強烈的本能就不出

聲了,而我們也不明白為什麼要產生這件作品了,不大認得它了,幾乎把它看作一件陌

生的東西,只想把它忘掉。可是隻要作品沒印出來,沒演奏過,沒有在世界上獨立生存

過,我們就忘不了它。因為在這個情形之下,作品還是個與母體相連的新生兒,連在血

肉上的活東西;要它在世界上存活,必得把它切下來。克利斯朵夫製作越多,越受這些

從他生命中繁衍出來的東西壓迫;因為它們無法生存,也無法死滅。誰替他來解放它們

呢?一種模糊曖昧的壓力在鼓動他那些思想上的嬰兒;它們竭力想和他脫離,想流佈到

別的心中去,象活潑的種子乘著風勢吹遍世界一樣。難道他得永遠被封鎖起來,沒法生

長嗎?那他可能為之發瘋的。

既然所有的出路(戲院,音樂會)都已經斷絕,而他也無論如何不肯再低首下心去

向那些拒絕過他的指揮們鑽謀,那末除掉把作品印出來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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