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部分(2 / 4)

想起那是給他

寫過多親熱的信的蘇茲的住處。他那時正心神無主,忽然想去拜訪這位陌生朋友了。那

地方並不在他回去的路上,而是要再搭一二小時的區間車,在路上過一夜,換兩三次車,

中間還不知要等多少時候。克利斯朵夫可完全不計算這些,馬上決定了:他的本能非要

找些同情的慰藉不可,便不假思索,擬了一通電報打給蘇茲,告訴他明天早上到。但電

報才發出,他已經後悔了。他很懊惱的笑自己老是有幻想。幹嗎再要去找新的煩惱呢?

——可是事情已經定了,要改變主意也來不及了。

在最後一部分等車的時間,他就想著這些念頭。車終於掛好了,他第一個上去;他

的孩子迫使他直等到車子開了,從車門裡望見下著陣雨的灰色的天空下面,城市的影子

慢慢在黑夜中消失了,方始能痛痛快快的呼吸。他覺得要是在這裡住上一晚的話,簡直

會悶死的。

正在這個時候,——下午六點光景,——哈斯萊有封信送到克利斯朵夫的旅館。克

利斯朵夫的訪問惹起了他許多感觸,整個下午都不勝懊喪的想著,他對於這個懷著一腔

熱情來看他,而竟受他那麼冷淡的可憐的青年,並非沒有好感。他後悔自己的態度。其

實她是常常這樣心血來潮的鬧脾氣的。為了挽救一下,他送了一張歌劇院的門票去,又

附了一張便條,約他在完場以後見面。——克利斯朵夫對這些事當然一點不知道。哈斯

萊看見他沒來就心裡想:

“他生氣了。那末就算了!”

他聳聳肩,也不再往下追究。第二天,一切都忘了。

第二天,克利斯朵夫和他已經離得很遠,——遠得連一輩子也不會再見了。而他們

倆也永遠的孤獨下去了。

彼得?蘇茲已經七十五歲。他身體非常衰弱,而且那麼大一把年紀也是不饒人的。

個子相當高大,駝著背,腦袋垂在胸前,支氣管很弱,呼吸很困難。氣喘,鼻粘膜炎,

支氣管炎,老是和他糾纏不清;那張不留鬍子的瘦長臉刻畫著痛苦的皺襉,很鮮明的顯

出他和病魔苦鬥的痕跡,半夜裡常常需要在床上坐起來,身體向前彎著,流著汗,拚命

想給他快要窒息的肺吸收些空氣進去。他鼻子很長,下端有點兒臃腫。深刻的皺痕在眼

睛下面就一道一道的從橫裡把腮幫分成兩半,而腮幫也因為牙床骨癟縮而陷了下去。塑

成這張衰敗零落的面具的,還不只是年齡與疾病;人生的痛苦也有份兒。雖然如此,他

並不憂鬱。神態安詳的大嘴巴表示他是個仁厚長者。但使老人的臉顯得和藹可親的,特

別是那雙清明如水的淡灰眼睛,永遠從正面看著你,那麼安靜,那麼坦白,沒有一點兒

隱藏,你彷彿可以看到他的心。

他一生沒有經過多少事,獨身已有多年,太太早死了。她性情不大好,人也不大聰

明,長得一點不美。但他想起她的時候,心裡還是對她很好。她死了有二十五年:二十

五年到現在,他每晚睡覺以前,總得和她默默的作一番淒涼而溫柔的談話,他每天都象

是和她一起過活的。他沒有孩子,那是他的終身恨事。他把感情移在學生身上,對他們

的關切不下於父親對兒子。人家可並沒怎麼報答他。老人的心很能接近年輕人的心,甚

至自以為並不比他們的更老:他覺得所差的年歲根本算不了什麼。然而年輕人並不這樣

想,認為老年人是屬於另一個時代的;並且他眼前需要操心的事太多了,本能的不願意

去看自己忙了一世以後的可悲的下場。偶爾有些學生,看到蘇茲老人對他們的禍福那麼

關心,也不由得很感激,不時來問候他;離開了大學,他們還寫信來道謝,有幾個在以

後幾年中還跟他通訊。然後,老人聽不到他們的訊息了,只有在報紙上知道這個有了發

展,那個有了成績,覺得非常安慰,他們的成就彷彿就是他的成就。他也不怪怨他們不

通音信:原諒他們的理由多的是;他決不懷疑人家的感情,甚至以為那些最自私的學生

也有象他對他們一樣的感情。

但他精神上最好的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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