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則就感覺太緊了,不夠疏朗。我不太知道這個意見對不對,因為現在木已成舟,很難再重頭試過,或者從後窯醫療站走開去一點,或者甚至只把後窯醫療站當作背景來寫,都是有可能的寫作,但是這部小說卻只有現在這一種可能,就是你說的,後窯醫療站一直是個事兒。我在想,也許因為寫的時候太投入,太專注,太一根筋了。幸好這許多事情基本沒有淹沒人物。當然,也可能要淹也淹沒不了,因為這些都是我很喜歡的人物,如果他們被淹沒了,我想我會設法讓他們重新浮出水面的。
汪:這就決定了小說中人物的關係,這些關係是多重的,有血緣的,有生活的,社會的,情感的,更有小說敘事上的,是功能上的。
範:你說得太豐富了,別說寫的時候我沒有能力考慮那麼多,現在聽你說了,我再回頭去想,也仍然沒有那麼理性,但是知道你的說法有道理,你是用心地解剖了這些人物和人物之間的關係,你的說法能夠幫助我在今後的寫作中多用一點理性的思考作指導。這是批評家對寫作者的很大幫助。
汪:從功能上講,每個人物在小說敘事上都有自己的位置,他們的上場與謝幕,比如萬小三子,在情節推動上是個很厲害的人物。
範:萬小三子是另類色彩,多少有一點魔幻色彩。在寫第一稿的時候,我還沒有特別明白這個人,到了修改稿的時候,我知道他是誰了,他就是一個實實在在的做著每一件具體事情的卻又是一個不知從何而來又不知向何而去的人,他時時刻刻在幫助不願意當醫生的萬泉和當醫生,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幫助萬泉和。我的初稿裡寫了他“為什麼”要這樣做,修改的時候,我把“為什麼”改掉了,沒有“為什麼”,他只是做了,只是在做而已。對於農村和農民,尤其是過去的農村和農民,有時候你不能過分追究“為什麼”,農民經常不問“為什麼”,也不在意“為什麼”,他們的全部想法就是過日子,有的吃有的穿有的住,不要生病,萬一生了病要有人給他們看病——最好不要他們自己掏錢就給他們看病。其他的“因為所以”都跟他們無關。我曾經呆過的那個地方,那裡有大片的桑地,有很多大河小河,總是陰沉沉溼漉漉的,有點魔幻和鬼魅。我在農村生活過多年,現在也依然與農村有著不可分割的聯絡,我喜歡農村,這部小說寫出來後,我覺得自己對農村都著了迷,我甚至想今後我會不會變成專寫農村的作家啊——扯遠了。
汪:再如,萬人壽,別看他大部分時間躺在床上不能說話,但對萬泉和,對塗醫生,對後窯人來說,作用也是很大的。
範:是的,萬人壽對萬泉和的作用,也就是對後窯人後窯村的作用,再說大了,甚至也就是對一個地方和幾個時代的作用了。只有萬人壽能夠合格地長久地在後窯當醫生,但偏偏他躺倒了,看起來此後好多年後窯的醫療情況不盡人意,這是因為萬人壽躺倒了,其實不是,這不是萬人壽的問題,這是什麼問題,大家都明白。
汪:總的來說,這部小說的人物關係是網狀的,在不同的方位,他們之間有不同的節點。在語義層面上,他們一同組成了特定時期的中國鄉村生態,在小說敘事上,用敘事學的話說,他們是不同的“行動元”。你在作品中不時地更新“我家院子的平面圖”,其實更重要的是人物關係的變化與發展,這一工作是不是很費思索?
範:是用心的,但並不太費思索,因為我一旦進入了“後窯”,找到了後窯的感覺,找到了後窯的狀態,人物和人物間的關係,就隨著後窯的時間的變遷和事件的展開而不斷地變化,是很自然的變化。你所說的人物關係是網狀的,也許就是因為後窯是一張網,人物都在這張網裡,在不同的位置,不同的時間,以不同的方式,形成自己的小狀態,這許許多多小狀態又織成一張大網——後窯——鄉村的生態。
汪:在人物刻劃上我還想問你一個問題,相比較你的前幾部小說,你比較注意挖掘人物性格中的“奇異性”,如吳寶、萬里梅、胡師孃等,我想到汪曾祺的小說《異秉》。除了我們剛才討論的以外,我很想知道你的想法,包括這幾個人物在作品中的位置。
範:你說人物性格中的“奇異性”我覺得非常好,也頗有些得意。其實我寫這些人物的時候只考慮到特殊性,也就是想寫幾個和別人不一樣的人物,寫幾個平時不多見的人物,有一點獨特的個性,你冠以“奇異性”,就上升了檔次,我心裡哪能不偷偷地樂?就說萬里梅吧,她其實病得很苦很苦,我知道農村有許多這樣的婦女,病病痛痛一輩子,當然許多生病的婦女還要勞動,不象萬里梅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