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部分(2 / 4)

,走起路來便顯得輕飄。

二妞啊,記著不要對外人說,是你把店承包下來了,你看現在到處風言風語的,對你不利,店裡也不能失去鎮裡這撥老主顧,知道不?吳玉嬸說。

二妞茫然點頭,只見自己的身體到處飄浮,像尾魚那樣,在空中游弋。魚呼吸困難,眼睛突出,不斷地張嘴,吐出連串的水泡。

二妞,你應該吃點藥,今年冬天特別寒冷,要注意身體。吳玉嬸聽出二妞的哮喘與往時有些不一樣,又叮囑了一遍。掉進河裡的那夜,在謝東的背上,二妞的五臟六腑都被冰水浸泡透了,肺葉顫抖時,她失去了知覺。從那夜開始,她感覺自己的肺,有時像個膨脹的氣球,有時像尖細的針頭,有時像扎進了魚刺。她總覺得她的肺是黑的,像一塊煙燻過的臘肉,晾在風裡。蒼蠅飛過來,灰塵粘上來,她的肺臟了,空氣便顯得很渾濁。她想將它們濯洗一遍,讓呼吸清清爽爽。

日子像一頭牛,默默地把一年的犁拉到盡頭,也不回首,仍不緊不慢地向前拉去。離過年尚有十來天,零星的鞭炮和花炮聲,早已在街上東一響,西一響地熱鬧,氣氛中有了過年的喜慶。這時候,一場流感從空氣裡夾裹而來,襲擊了小鎮,許多人病倒了。身體強壯,抵抗力強的,三兩天便挺了過來,像二妞這樣的體質,體內的病菌,就像一個潛伏已久的漢奸,一見風吹草動,立馬就蠢蠢欲動,和流感裡應外合,她身體的堡壘一下子就被攻下了。

二妞一病就病了一個星期。

打針吃藥後,流感似乎是治好了,人卻不再像從前那樣舒坦。她面帶潮紅,不咳嗽時,也是這樣,總像是被火烤熱了面板。她覺得身體輕了,喘息重了,耳朵裡時常嗡嗡地,像電波流動。有時候,她什麼也聽不見,什麼也不能幹,喘息聲在她自己聽來,尖銳得像金屬的相互碰撞。有時候,她覺得喘息使她浮起來,她感覺自己坐在船裡,左右搖晃得厲害。

二妞的病除了咳嗽,特別怕冷以外,似乎並不影響生活,只是模樣顯得越發柔弱與溫順。小鎮的流言,在經歷了一番洶湧的衝擊之後,發現物件如此不堪一擊,竟有些憐憫地默默沉寂了。這些溫和的鎮里人,到底狠不下心,把一個鄉下女子往絕路上逼。她們的所作所為,都只怪生活太過平淡無瀾。

近年關了,小鎮人也將精力投入到過年的準備當中。一切都像渣子沉下水底。小鎮暫時風平浪靜。也沒有人關注二妞的身體狀況,只有二妞她自己明白。她常覺得自己飄浮起來,離人和大地都有一段距離。有時候明明有人從前面走近,她卻愣是看見對方往後退去。她的生活中,最真實的事情只有兩件,那就是發出金屬音質的咳嗽與喘氣。

謝東暗地裡仍在關注二妞。目睹二妞嬌弱病態,謝東忽然間柔情滿懷,萌生照顧二妞的衝動。

二妞,其實,我們你,我仍然喜歡你。二妞房間裡的陰冷使謝東一顫。他在床邊坐下。二妞喘氣聲很大,和門縫裡進來的風一起,涼颼颼地穿透謝東的脊背。

想和我上床,是嗎?不用拐彎抹角,又不是第一次。她漫不經心的話,像一記耳光抽打在他的臉上。他面紅耳赤。

二妞,你,別這樣自暴自棄,以前是我錯了,現在,我不在乎別人怎麼說了,你不要這麼理解我,我謝東正說著,二妞一番猛烈的咳嗽打斷了他。她嗓子裡卡了一口濃痰,幾次試圖吐出來,都沒有成功。他替她捶背,她一隻手推開了,面朝牆壁專注地咳嗽,呼吸中夾有雜音。她別轉臉來時,已經有鼻血滑淌下來。他慌了手腳,命她昂起頭來。她若無其事地一笑,用毛巾擦掉鼻血,說,小事,習慣了,一會兒就好。

她的鎮定讓他吃驚。她用冷淡覆蓋一切。

二妞,原諒我,或者,懲罰我,好嗎?他自知有錯,不斷乞求。

你沒有錯,錯的是我,咳,咳也許我該請我自己原諒自己。二妞說。

不,你不哭就是在怪我。每次都是那樣,你只有哭出來,才表示你很委屈,願意交流。只有眼淚才是你的真心。你哭吧,二妞,哭出來好嗎?他很著急。她的鼻血不時地流淌出來,他用指頭幫她揩了幾下。血,慢慢地止了。他順著手勢掠了一下她額前的頭髮,她“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趴在他的肩膀上,很久沒有抬頭。

他沒有動,由她哭。他知道,哭著,是痛快的。他企盼她哭。因而堅決地用肩膀承受著她的眼淚,鼻涕和嘴裡呵出的熱氣,把自己凝固成一堵牆,直到她的哭聲漸漸微弱,暴風驟雨般歇息下來,恢復平靜,他才鬆了一口氣。他也感覺到她原本堅硬冷漠的身體,在他的手中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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