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又因是而益信談道者之假也。由今而觀,彼其含怒稱冤者,皆其未嘗識面之夫,其坐視公之死,反從而下石者,則盡其聚徒講學之人。然則匹夫無假,故不能掩其本心;談道無真,故必欲(劃)其出類:又可知矣。夫惟世無真談道者,故公死而斯文遂喪。公之死顧不重耶!而豈直泰山氏之比哉!”
此三者,皆世之賢人君子,猶能與匹夫同其真者之所以高心隱也。
其病心隱者曰:“人倫有五,公舍其四,而獨置身於師友賢聖之間,則偏枯不可以為訓。
與上誾誾,與下侃侃,委蛇之道也,公獨危言危行,自貽厥咎,則明哲不可以保身。且夫道本人性,學貴平易。繩人以太難,則畔者必眾;責人於道路,則居者不安;聚人以貨財,則貪者競起。亡固其自取矣。”此三者,又世之學者之所以為心隱病也。
吾以為此無足論矣。此不過世之庸夫俗子,衣食是耽,身口是急,全不知道為何物,學力何事者,而敢妄肆譏詆,則又安足置之齒頰間耶!獨所謂高心隱者,似亦近之,而尚不能無過焉。然餘未嘗親睹其儀容,面聽其緒論,而窺所學之詳,而遽以為過,抑亦未可。吾且以意論之,以俟世之萬一有知公者可乎?
吾謂公以“見龍”自居者也,終日見而不知潛,則其勢必至於亢矣,其及也宜也。然亢亦龍也,非他物比也。龍而不亢,則上九為虛位,位不可虛,則龍不容於不亢。公宜獨當此一爻者,則謂公為上九之大人可也,是又餘之所以論心隱也。
夫婦論因畜有感
夫婦,人之始也。有夫婦然後有父子,有父子然後有兄弟,有兄弟然後有上下。夫婦正,然後萬事無不出於正。夫婦之為物始也如此。極而言之,天地一夫婦也,是故有天地然後有萬物。然則天下萬物皆生於兩,不生於一,明矣。而又謂一能生二,迎能生氣,太極能生兩儀,何歟?夫厥初生人,惟是陰陽二氣,男女二命,初無所謂一與理也,而何太極之有。以今觀之,所謂一者果何物,所謂理者果何在,所謂太極者果何所指也?若謂二生於一,一又安從生也?一與二為二,理與氣為二,陰陽與太極為二,太極與無極為二。反覆窮詰,無不是二,又烏睹所謂一者,而遽爾妄言之哉!故吾究物始,而見夫婦之為造端也。是故但言夫婦二者而已,更不言一,亦不言理。一尚不言,而況言無,無尚不言,而況言無無!何也?
恐天下惑也。夫惟多言數窮,而反以滋人之惑,則不如相忘於無言,而但與天地人物共造端於夫婦之間,於焉食息,於焉語語已矣。《易》曰:“大哉乾元,萬物資始。至哉坤元,萬物資生。資始資生,變化無窮。合太和,各正性命。”夫性命之正,正於太和;太和之合,合於乾坤。乾為夫,坤為婦。故性命各正,自無有不正者。然則夫婦之所繫為何如,而可以如此也夫!可以如此也夫!
鬼神論
《生民之什》雲:“厥初生民,時維姜嫄。生民如何?克禋克祀,以祓無子。履帝武敏歆,攸介攸止,載震載夙,載生載育,時維后稷。誕彌厥月,首生如達,不坼不副,無菑無害。以赫厥靈,上帝不寧,不康禋祀,居然生子,誕寘之隘巷,牛羊腓之;誕寘之平林,會伐平林;誕寘之寒冰,鳥覆翼之。鳥乃去矣,后稷呱矣,實覃實訐,厥聲載路。”朱子曰:“姜嫄出祀郊媒,見大人鑑履其拇,遂欣欣然如有人道之感,於是有娠,乃周人所由以生之始也。周公制祀典,尊后稷以配天,故作詩以推本其始生之樣。”由此觀之,后稷,鬼子也;周公而上,鬼孫也。周公非但不諱,且以為至祥極瑞,歌詠於郊諦而以享祀之,而自謂文子文孫焉。乃後世獨諱言鬼;何哉?非諱之也,未嘗通於幽明之故而知鬼神之情狀也。
子曰:“鬼神之為德,其盛矣乎!使天下之人齋明盛服以承祭祀,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吾不與祭,如不祭。”“祭如在,祭神如神在。”夫子之敬鬼神如此。使其誣之以為無,則將何所不至耶?小人之無忌憚,皆山於不敬鬼神,是以不能務民義以致昭事之勤,如臨女以祈麝陟之饗。故又戒之曰:“務民之義,敬鬼神而遠之。”夫有鬼神而後有人,故鬼神不可以不敬;事人即所以事鬼,故人道不可以不務。則凡數而瀆,求而媚,皆非敬之之道也。夫神道遠,人道邇。遠者敬而疏之,知其遠之近也,是故惟務民義而不敢求人於遠。近者親而務之,知其跡之可遠也,是故不事諂瀆,而惟致吾小心之翼翼。今之不敬鬼神者皆是也,而未見有一人之能遠鬼神者,何哉?揲蓍布卦,卜地選勝,擇日請時,務索之冥冥之中,以徼未涯之福,欲以遺所不知何人,其諂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