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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有多賢足以上人,為餘夾輔,雖不類,庸何傷!”唐公聞餘言而壯之。是春,兩臺覆命,君與諸君俱蒙禮待,雖餘不類,亦竊濫及,前年之言迨合矣。餘固因匯次其語以為君與諸君賀,而獨言餘之不類者以質於君焉。蓋餘嘗聞於有道者而深有感於“因性牖民”之說焉。
夫道者,路也,不止一途;性者,心所生也,亦非止一種已也。有仕於土者,乃以身之所經歷者而欲人之間往,以已之所種藝者而欲人之同灌溉。是以有方之治而馭無方之民也,不亦昧於理歟!且夫君子之治,本諸身者也;至人之治,因乎人者也。本諸身者取必於已,因乎人者恆順於民,其治效固已異矣。夫人之與己不相若也。有諸己矣,而望人之間有;無諸己矣,而望人之同無。此其心非不恕也,然此乃一身之有無也,而非通於天下之有無也,而欲為一切有無之法以整齊之,惑也。於是有條教之繁,有刑法之施,而民日以多事矣。其智而賢者,相率而歸吾之教,而愚不肖則遠矣。於是有旌別淑慝之令,而君子小人從此分矣。
豈非別白太甚,而導之使爭乎?至人則不然,因其政不易其俗,順其性不拂其能。聞見熟矣,不欲求知新於耳目,恐其未寤而驚也’止安矣,不欲重之以桎梏,恐其縶而顛且僕也。
今餘之治郡也,取善太恕,而疾惡也過嚴。夫取善太恕,似矣,而疾人之惡,安知己之無惡乎?其於反身之治且未之能也,況望其能因性以牖民乎?餘是以益懼不類,而切倚仗於君焉。吾聞君生長劍門,既壯而仕,經太華,而獨觀昭曠于衡嶽之巔,其中豈無至人可遇而不可求者歟!君談說及此乎?不然,何以兩宰疲邑,一判衡州,而民誦之至今也。意者君其或有所遇焉,則餘言為贅;如其不然,則餘之所聞於有道者詳矣,君其果有當於心乎?否也?
夫君而果有當於心也,則餘雖不類,庸何傷乎!
何心隱論
何心隱,即梁汝元也。餘不識何心隱,又何以知梁汝元哉!姑以心隱論之。
世之論心隱者,高之者有三,其不滿之者亦有三∵心隱者曰:“凡世之人靡不自厚其生,公獨不肯治生。公家世饒財者也,公獨棄置不事,而直欲與一世賢聖共生於天地之間。是公之所以厚其生者與世異也。人莫不畏死,公獨不畏,而直欲博一死以成名。以為人盡死也,百憂愴心,萬事瘁形,以至五內分裂,求死不得者皆是也。人殺鬼殺,寧差別乎。且斷頭則死,斷腸則死,孰快;百藥成毒,一毒而藥,孰毒;烈烈亦死,泯泯亦死,孰烈。公固審之熟矣,宜公之不畏死也。”
其又高之者曰:“公誦法孔子者也。世之法孔子者,法孔子之易法者耳。孔子之道,其難在以天下為家而不有其家,以群賢為命而不以田宅為命。故能為出類拔萃之人,為首出庶物之人,為魯國之儒一人,天下之儒一人,萬世之儒一人也。公既獨為其難者,則其首出於人者以是,其首見怒於人者亦以是矣。公烏得免死哉!削譏木,絕陳畏匡,孔聖之幾死者亦屢,其不死者幸也。幸而不死,人必以為得正而斃矣,不幸而死,獨不曰‘仁人志士,有殺身以成仁’者乎?死得其死,公又何辭也!然則公非畏死也?非不畏死也,任之而已矣。且夫公既如是而生矣,又安得不如是而死乎?彼謂公欲求死以成名者非也,死則死矣,此有何名而公欲死之歟?”
其又高之者曰:“公獨來獨往,自我無前者也。然則仲尼雖聖,效之則為顰,學之則為步醜婦之賤態,公不爾為也。公以為世人聞吾之為,則反以為大怪,無不欲起而殺我者,而不知孔於已先為之矣。吾故援孔子以為法,則可免入室而操戈。然而賢者疑之,不賢者害之,同志終鮮,而公亦竟不幸為道以死也。夫忠孝節義,世之所以死也,以其有名也,所謂死有重於泰山者是也,未聞有為道而死者。獨本無名,何以死為?公今已死矣,吾恐一死而遂湮滅無聞也。今觀其時武昌上下,人幾數萬,無一人識公者,無不知公之為冤也。方其揭榜通衙,列公罪狀,聚而觀者鹹指其誣,至有噓呼叱吒不欲觀焉者,則當日之人心可知矣。由祁門而江西,又由江西而南安而湖廣,沿途三千餘里,其不識公之面而知公之心者,三千餘里皆然也。蓋惟得罪於張相者有所憾於張相而云然,雖其深相信以為大有功於社稷者,亦猶然以此舉為非是,而鹹謂殺公以媚張相者之為非人也。則斯道之在人心,真如日月星辰,不可以蓋覆矣。雖公之死無名可名,而人心如是,則斯道之為也,孰能遏之!然公豈誠不畏死者!
時無張子房,誰為活項伯?時無魯朱家,誰為脫季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