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朝以來,出外傳旨,基本都是玄衣衛乾的活,平常太監反倒不怎麼出京師了。
來者的頭領雖然是個女人,但代表的是皇帝,楊鶴也無不恭敬地行禮道:“下官楊鶴,恭迎上使。”
張問朝用女人參政,是由於皇后的影響,在某些方面自然比不上太監好使,但出來時倒比太監受人歡迎,因為玄衣衛的女人大多身材模樣都不難看,而且說話時也比較和氣。這時那玄衣女人做了個扶的動作,聲音清脆地說道:“楊大人久在西北邊陲之地,辛苦了,皇上傳旨的時候還念想著楊大人呢,希望您早日結束戰爭,回到朝廷君臣相聚。”
就算楊鶴久在官場,老奸巨猾,但這樣的話人都愛聽,他聽了心裡也是一暖,忙作哽咽道:“老臣讓皇上牽掛了。”
玄衣女人又說道:“這是內閣票擬,皇上硃批的聖旨,只說給楊大人及重要人員聽,我們進去說?”
“好,好,上使請。”楊鶴忙讓到一旁,讓憲兵隊走前面。
走進大帳,玄衣女子直接走到正北方,輕輕咳了一下清清嗓子,用莊重的口氣道:“聖旨,傳諭兵部侍郎三邊總督楊鶴。”
楊鶴及其幕僚部將等人全部伏倒在地。這時玄衣女子才念道:“匪患荼毒地方,民生苦久;叛匪又勾結前朝餘孽,犯謀逆大罪,按律罪無可恕。經內閣大臣商議後,以為匪患不予徹底清除,難得太平。朕又聞除惡務盡,馭世之大權,故令楊鶴蕩平匪巢,所有叛匪及僕從就地處決。欽此。”
“楊大人,接旨吧。”
楊鶴怔了怔,忙雙手舉到頭頂喊道:“臣接旨,謝恩。”
玄衣女子將聖旨放到楊鶴的手上,說道:“楊大人請起吧,我的使命已完成,就此告辭。”
楊鶴道:“上使旅途勞頓,何不在此休息幾日再啟程。”
“不必了。”
楊鶴等人出門送走了使者,回到大帳時,一眾幕僚部將都聚了進來,七嘴八舌地問道:“皇上這是要殺掉所有叛軍麼?”
“豈止?”楊鶴看了眾人一眼,指著聖旨道,“剛才念聖旨的時候你們沒聽見,有句話‘蕩平匪巢’,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
楊鶴深吸了口氣,說道:“整府的人,無論男女老幼殺!”
眾人皆盡沉默無語,過了一會,一個將領才說道:“軍門,不沾泥這會應該準備交出兵器投降了,要不要派人通知他朝廷的意思,以免失信於人。”
楊鶴默然許久,回頭看了一眼上座後面的四個字,左邊掛著“忠孝”二字,右邊掛著“仁義”二字。他想了想說道:“通知叛匪?打仗就會死人,老夫怎麼向戰死的將士交代,怎麼向朝廷交代此事?你們都聽好了,從現在起到接受叛匪投降,誰也不準洩露聖旨一個字,違者軍法處置,替戰死的兄弟抵命!這怎麼叫失信,老夫已經有言在先,一切皆聽朝廷旨意,何處失信了?”
“末將等遵命。”
三日之後,不沾泥以下數萬叛軍從城池和工事中撤了出來,交出了兵器,正式向朝廷投降。官軍將他們集中安頓到險要之地,調重兵看守,這才宣佈聖旨。
官兵衝進延綏城,將裡面的平民也押了出來,一時哭喊哀嚎聲驚跳動地,飄蕩山谷。
楊鶴坐在大帳中,聽著遠處傳來的哀鴻,對部將們說道:“處決罪犯時,不得做虐|待,奸|淫,*之事,違法者斬!”
無數的人被用繩子拴在一起,成排成列地押送,有放下武器的叛軍,也有平民婦孺,有的人破口大罵楊鶴是不講信義的小人,有的人只顧哭喊。遠處的槍聲一陣陣地響起,每一陣槍聲,都有無數的人命喪黃泉,塵歸塵,土歸土,他們將就此被掩埋在地下。
在這樣的悲慘的情景中,楊鶴在大帳中竟然彈起了古箏,琴聲中,許多官兵都回首遙望大帳的方向。
一個幕僚走進大帳,諫言道:“軍門,此時鳴琴恐不合適。”
楊鶴淡然道:“有甚不合適?王師是皇帝手中的劍,皇上讓我們殺誰,就殺誰。不殺自然好,但皇上是萬民君父,皇上說應該殺,那殺也是忠孝仁義明白嗎?”
幕僚搖搖頭道:“卑職不明白。”
“等你明白的時候,就該升官了傳令羅都統押運糧食,安排好明天要處決的人,晚上給頓飽飯。”
“是,軍門。”幕僚搖頭嘆息了一聲。
楊鶴隨後也走出大帳,此時天色已漸漸暗淡下來了,槍聲也稀疏了些,空氣中飄蕩著一股硝煙味和血腥味。
帳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