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中毒身亡。”
“何人能接近這柄寶刀?”
“問題就在這裡。御賜寶刀,除了宮人、傳旨黃門、司禮官員之外,無人能近。”
“夫人心中有答案麼?”
“沒有。但藥師即將出兵征伐突厥,此刻謀刺,想來與此有關。”
尉遲方聽得目瞪口呆,謀殺朝廷元勳,那是轟動朝野的大案,此刻從這優雅女子口中緩緩道出,卻似一樁小事。像是看透了他的想法,紅拂道:“此事本來也不稀奇。不必諱言,自古功臣良將,功勞皆從血海中來。功越高,殺孽越重,藥師戎馬一生,想要他性命的仇家不知凡幾。之前也屢有謀刺他的事情發生,因此,我格外謹慎,對他身周之事加意提防。”
眼中露出欣賞之色,李淳風道:“有夫人輔佐迴護,是李元帥之幸。”
紅拂揚起頭,笑容略帶倦意,卻又有一種震懾人心的英氣。
“藥師的戰場在大唐疆土,紅拂的戰場便在他身側。他不能輸給敵人,我又豈能輸了他去?”
一瞬間,方才柔弱文雅的撫琴女子恍然化身為揚鞭躍馬,令六軍辟易的勇者。目光轉向李淳風,道:“這便是我請先生來這裡的原因。能否助我作戰?”
靜默片刻,青衫男子俯身低首,恭謹再拜。“淳風謹遵命。”
夕陽逐漸收斂起白日裡驕烈光線,餘溫卻依舊蒸騰,掠奪著草木上的水氣。乾燥到略有些發脆的柳葉在晚風吹拂下發出沙沙聲響。
“真是越來越複雜了。”
校尉忍不住咕噥了一聲,轉頭看了看身旁之人,像是想要從李淳風那裡得到答案。後者卻信步向前走去,一副心不在焉的神色。
“李兄?”
“啊。”如夢方醒一般回過頭來,站定腳步。“你說什麼?”
見他如此,尉遲方到口的話又咽了回去。“沒什麼。”
“嗯。”李淳風一陣沉默,不言也不動。若不是風拂衣袖,校尉幾乎以為他突然化作了石像。
“此處是晉宮舊址。”突然沒頭沒腦地冒出這麼一句話,尉遲方不知如何回答,聽任他接了下去。“三百年前,這裡曾有一場慘烈無比的攻城戰。匈奴兵困長安,整整一個冬季,城中存糧已盡。為了活命,便將那些老弱婦孺殺死,當作食物。到最後晉帝開城投降之時,長安已是一座死城。”
在這般溫柔的夕陽下,說著如此殘酷的故事。儘管天氣炎熱,尉遲方還是覺得脊骨一陣冰冷。“你你剛剛是在想這些?”
“唔。”
“當真是個怪人”
“哈哈。”酒肆主人伸手摘下一片柳葉,凝視著微微卷曲的邊緣。“偶有所感而已。那之後的三百年來,治世與亂世交替,紛紛擾擾,卻是混亂遠多於安定。人生於世,便像這樹葉一般,浮沉飄轉,不得自主。”
他鬆開手,葉片立刻隨風而起,捲了幾卷,不知飛向哪裡。
“可是,當務之急不是這葉子,而是眼前之事吧?”校尉瞠目結舌地看著這位令人莫測高深的友人,險些便要問他是否中了邪祟。
“對我而言,這片葉子就是眼前之事啊。”李淳風恢復了笑吟吟的神色,袖起雙手,繼續向前走去。“還有別的麼?”
“當然!比如雷火燒營”
“啊,”李淳風彈了下額角,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不說還真忘了。我已替賓王查出天雷降災是假非真,這樁生意算是了結了,明日就找他要銀子去。”
“可你不是剛剛答應要保護元帥?還有糧草營倖存下來的那位宋督糧官總不成別人找你醫箭傷,你卻只管剪箭桿?”
“有何不可?湊四合六的買賣,落袋為安才是正理啊。”
尉遲方不禁哭笑不得。李淳風看了他一眼,唇角彎起,道:“你還漏說了一樁,那歌姬的死。”
“對對,真是湊巧。”
“不是湊巧。”出乎意料,李淳風斬釘截鐵道:“從頭到尾,歌姬之事就是個圈套。”
“你是說?”
“宋琪是個下級軍官,無錢無勢,連嚴虎都知道,金巧兒這樣的勢利女子不會真心待他。那麼,此事最大的可能就是有人許了重金,要她如此引誘對方,以便在雷雨那夜把宋琪調出,另作佈置。事後,又將金巧兒殺掉滅口。”
“不錯,這樣的話便能解釋得通。”
“——卻更增兇險。試想,這兩人在全盤之中只是無足輕重的棋子,也要花這些心力,則幕後之人圖謀之深、思慮之周詳可見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