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今早他與你一起?”
“沒錯。”
“接到木盒之時他也在場?”
“是”
不等他說完,李淳風立刻問道:“他現在哪裡?”
“這他應該住在驛館吧。”尉遲方被弄得昏頭轉向。“怎麼了?”
“快走!”
8、誘餌
夜已深,薄雲掠過,掩住月光。“卜”地一聲,卻是桌上燈花爆了一下。方恪揉了揉酸澀的雙眼,取過燭剪,剛碰到燈芯,突然一陣颯颯微風吹了過來,手一顫,燭火奄然而滅,只留下一道發白的煙氣,消散在黑暗中。
轉頭望去,只見窗上樹影搖晃。此刻眼睛已稍稍適應了黑暗,於是站起身,藉助星月微光摸索到窗前,卻是關得嚴實,窗紙也完好無損。就在此刻,突然聽到耳邊傳來一聲似有似無的嘆息。
方恪一瞬間毛髮倒豎,啞著聲音叫道:“誰?是誰?”
迷濛暗影中沉寂了片刻,隨後便聽到一些細小怪聲,像是被壓抑在地底的低泣和呼救。恍然自身所在之處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墳墓,四周到處是絕望瀕死的人,空氣被一絲絲抽走,呼吸也變得困難,重壓之下聽到自己心跳如擂鼓。
“不!”
拼盡全力叫出這一句,隨即眼前一黑,便跌入了無所知的空間中。
“不!”
這一聲已經近乎慘叫,易秋樓的臉色看上去比起死人好不到哪裡。“別的都好商量,要我去當誘餌,萬萬不可!”
荊烈無可奈何地看了一眼李淳風,一臉“我早知這樣不行”的神情。此刻這位風流自負的雍州長史、世家公子,正靠在最寵愛的侍婢身上,裹著兩床錦被瑟瑟發抖,絲毫沒有往日脂粉叢中倜儻模樣。
“這可不是我膽怯李先生你也看到了,我如今重病在身,實在起不了床。”
投來的目光可憐巴巴,任是鐵石心腸,也要不忍,偏偏眼前這青衫男子卻好像一無所覺。
“哦?長史有恙麼?無妨,在下可以代為診治。”
“哎、哎,不必,不必”
“怎說不必?”李淳風不由分說抓過他的手腕。“左寸浮而洪數,右尺沉細,是心火鬱積之像。不宜臥床,倒要多勞動才是。”
“荊烈”易秋樓眼光轉向下屬,求救一般。“我平日待你不薄啊”
嘆了口氣,荊烈道:“長史大人既然病了,這誘敵之計不妨緩行。”
“對,對,緩行,緩行。”如逢大赦,易秋樓立即連聲附和。
“長史可以緩,刺客卻不會。昨日,華原縣令方恪在驛館被殺。”酒肆主人垂下眼,令人無法窺見他眼中神情。“此事本可阻止,只可惜陰差陽錯,刺客誤將殘肢送到了另一人手中,以致錯延了時辰。我與尉遲趕到之時,刺客剛剛離開。”
“什麼?方大人也”
荊烈點了點頭,低聲道:“就在昨夜,是李先生髮現的。”
“老天!”
一聲呻吟,長史倒在床上,雙眼翻白。
“目前為止,刺客已殺七人,無一失手。”看了看周圍,李淳風道:“恕我直言,易大人這裡的防衛對付小賊還可,若要對付殺手,只怕無效。”
“那那該如何是好?”
“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實者虛之,虛者實之,故意將最易受到攻擊的破綻亮給對方,引誘他來入網。荊大人這條計策不失為妙著,李某也認為可行。”
“可是,如果刺客不上當,我”
“放心。”荊烈上前一步,雙唇緊抿。“卑職會佈置一切,確保萬無一失。”
望著眼前兩人,易秋樓只得點了點頭。臉上神色當真是風蕭蕭兮悲且涼,莫說是易水,連懷中錦被也寒了起來。
傍晚時分,兩日來一直緊閉的易府大門敞開了,八名轎伕抬著一乘青綢軟轎從中走了出來。轎簾上以彩墨繪著喜鵲登梅的圖案,影影綽綽現出轎中人影。轎前轎後各有五名精壯士兵跟隨,荊烈按著佩刀,沒有乘馬,徒步行走在轎側,神色如常,一雙鷹一般的眼餘光左顧右盼,不放過身側每一個人、每一點異動。
天色已暗淡下來,路上人大多形色匆匆,並沒有人注意到這一隊。轉過街角,迎面一名跛腿小販,肩上挑著糖糕擔子,一瘸一拐地向著軟轎走來。粗糙而敦厚的面容上,滿是長期勞作留下的皺紋和印記。一眼望去,正和這城中尋常中年商販一樣。
青綢軟轎向北,商販往南,眼看便要擦肩而過。就在此刻,樹上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