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忍心。”
“以鍾馗之能,自然有他的去處。”李淳風不動聲色地繼續向前走。“李某一介凡夫,管不了那許多閒事。”
“少來。當真不管,又怎會有人追殺?”
“一樁小事,適逢其會而已。還是說你吧,等我到這麼晚,想必有很特別的事?”
“對。”想起了上午的遭遇,尉遲方神色也鄭重了許多。於是將事情原原本本說了。李淳風側耳傾聽,眉頭也漸漸皺了起來。
“木盒中的人眼這麼說來,尉遲你也是暗殺集團的目標了。”
“原來李兄也聽說了鉛丸殺人之事。”
“豈止聽說而已。”酒肆主人搖了搖頭,眉頭卻一直未舒展。尉遲方以為他在憂心自己,連忙道:“李兄不必擔心,不是誇口,有這把刀在手,無論是誰,要想動我都須仔細掂量。”
“不是為這個。關於此事,我心中原本有一個假設。但你這樣一來”
話未說完,耳邊響起清朗語聲。“花月良宵,豈可空過。請來共飲一杯,如何?”
聲音來自道旁河中,一隻小小畫舫。並無朱漆彩繪,單純木色而已,形狀卻甚是精巧。尉遲方一怔,轉頭看向李淳風,對方卻露出了笑容。
“郡主有命,不敢辭。”
驚訝之意更甚,校尉連忙往舟中看去。恰在此刻,玲瓏通透的雕花窗悄無聲息地支起,露出一張側臉。秀長頸項微微低垂,清淡姿容,映著皎潔月色。一瞥之間,心中突然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風過處,恍惚有千萬片花瓣在這瞬間離枝而起,飄飄蕩蕩,竟不知身在何處。
6、鳳兮
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到,只在甬道盡頭處有一點微光。然而距離如此之遠,竟分辨不出是真實還是僅僅出自想象。朦朧意識中,兩壁越來越窄,原本僅容一人,越往前走,呼吸也隨之急促起來。一片寂靜中只能聽到自己的腳步與心跳。無論是誰,在這樣的境地下總難免恐慌,方恪也不例外,黑暗中無形的壓力令這個一向端方自持的人幾乎要張口呼救,理智卻分明告訴他,即使大喊也無人聽見。
強壓下心中恐懼,一步步向前走,而後發現,那光線越來越大、越來越亮。雖然仍是如螢如豆,卻不由自主心生狂喜,腳步也加快了。
微光像是具有生命,緩緩地飄移,周圍景物也更加清晰。環顧四周,驚訝地發現這裡佈置竟跟方恪自己在華原的官衙一模一樣,連桌椅也未曾動過,衣架上整齊地掛著自己那件綠色官袍。案頭筆墨猶新,不由自主走過去看,紙上字跡極淡,看不清楚。硯中猶有餘墨,於是提筆蘸了一下,啪地一聲,濃墨落在紙上,迅速洇開。定睛望去,突然倒吸一口氣,掙扎著向後退了幾步——紙上一片鮮紅,竟是血跡!驚惶地抬頭,官袍無風自飄,轉了過來,赫然現出一個骷髏,空洞的眼神凝望著他,森森白牙似乎正在獰笑。
“大人,大人?”
方恪猛地抬頭,眼前一燈如豆,正發出溫暖的黃色光芒。面前是長相忠厚的白鬚老者,正關切地看著自己。再看四周,哪裡來的官袍,哪裡來的骷髏,倒是桌上還攤著自己方才看的書,筆墨紙硯一應俱全,也沒有鮮血。這才回過神來,方才只不過是趴在桌上打盹,做了個噩夢。
“大人你沒事吧?”
“啊,沒沒什麼事,多謝老人家關照。”
“這就好,方才巡查,聽見這屋中有古怪聲響,還以為方大人你叫我”
“放心,我無妨。夜深了,你也快歇息去吧。”
“好,好。我就在隔壁,方大人有什麼事,只管傳喚。”方恪在華原安撫災民之事,京中早已傳遍,交口讚譽。對眼前這知禮而勤奮的青年官員,年長館丞甚是愛敬。
目送館丞顫巍巍地帶上了房門,方恪下意識地長出了一口氣。視線停留在牆上掛著的綠色官袍上,皺了皺眉,起身將它取下折起。手指不經意拂過下襬一處淡得看不出的汙漬,突然觸電一般縮回了手,臉上神情似乎是恐懼,又夾著一些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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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有些片段,並不需要特地記憶。譬如說某個花月良宵,無端邂逅一名女子。在當時不過一場驚豔,多年之後回想,或許面貌也已淡去,如同夢寐;但那夜花香與酒香,卻還繚繞不散。對於尉遲方而言,這一夜便是如此。身在舟中,眼前是低眉斂袖的白衣女子,心卻似真似幻,不知落於何處。
然而這一霎心情立刻便被身邊之人破壞了。一隻手伸出來,在自己眼前晃了晃,這才回過神,連忙轉頭,酒肆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