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不韋大是振作:“二公得信陵君激賞,謀劃得當,定然有成。”
“哎哎哎,”毛公連連搖手,“信陵君持重肅殺,雖看得老夫為士,卻不喜老夫狂態。此事老夫無用,非我老哥哥出馬,老夫只抱個龍尾跑跑便了。”
呂不韋肅然便是一躬:“薛公穩健縝密,不韋拜託也。”
薛公慨然拍案:“既謀共事,何消說得!”轉身鐵杖一指毛公,“你個老癲既自承抱龍尾,便在一個月內做成一事。”
“但說無妨。”
“尋覓得一部失傳兵書,教得公子爛熟於胸,且須得有幾句真見識。”
“嗚呼哀哉!你老哥哥偏要我讀書麼?”毛公一臉苦笑,大是搖頭。
舉帳轟然大笑。呂不韋向帳口老總事一揮手:“上酒,便飲邊說。”片刻豐盛酒菜上案,四人竟一直議論到日暮方散。送走三人,呂不韋便疲憊地靠在了坐榻上,恍惚之間,竟朦朧了過去。老總事正要滅燈,呂不韋卻又驀然睜開了眼睛:“西門老爹,正有一段空時,我須得回濮陽一趟。”老總事看了看呂不韋,卻沒有說話。
“有甚不妥麼?”
“先生有卓氏之約,至今未踐……”
“對也!”呂不韋恍然笑了,“一個大轉彎,竟是忙亂了。”
五、商旅說政 女兒生情
秋色斜陽之下,兩騎快馬出了邯鄲北門,直向山塬深處而去。
行得片時,快馬進入了一道河谷,山勢也漸漸高峻起來。後行紅馬騎士便是高聲一句:“先生,滏陽水!”前行白馬騎士聞聲勒住馬韁,從懷中皮袋摸出一方竹板打量得一眼道:“前方東手,走!”一抖馬韁,那匹雪白的駿馬一聲長嘶便飛了出去。兩騎前行三五里,便見東山一道峽谷在望,走馬進得谷口,便見草木蔥蘢蒼翠,在深秋時節竟毫無蕭瑟氣象。轉過一道山彎,峽谷豁然張開,一片粼粼明澈的大水便在眼前,天光雲影山色草木林林總總地重疊倒映,頓時令人心神明朗。白馬騎士觀望一陣,卻見湖對面兩座山頭若斷若續,便從湖邊草地走馬繞了過去。
“先生,天卓谷!” 暮色之中,紅馬騎士揚鞭遙指。
果然,山口東手的白石山崖上“天卓谷”三個大紅字依稀可見,空谷幽幽,谷口竟是沒有任何守護。走馬入谷,已是暮色四合,遙遙便見遠處點點風燈閃爍,一陣似琴非琴的樂音在穀風中漫漫飄來,舒緩深沉綿綿不斷。前行騎士突然一提馬韁,那匹白馬便是一聲長嘶向燈光處飛去。
漸行漸近,隱隱便見一片屋樓連脊而去,四角高高望樓上搖曳著碩大的風燈,隨風傳來刁斗聲聲,一個蒼老的呼喝分外悠長:“初更已至,瓦屋滅燈——”倏忽之間,隨山起伏的低矮瓦屋的燈火便一齊熄滅,唯餘山根下的三座木樓閃爍著點點燈光。顯然,這裡便是天卓谷的主人莊園。
兩騎到得莊前廣場,白衣騎士翻身下馬,將手中馬韁交給身後紅衣騎士,便向莊門而來。此時秋月已上山巔,雄峻的石坊在月光下一片清幽,旁邊一柱高杆上吊著三盞斗大的銅燈,“天卓莊”三個大字赫然在目。石坊後一箭之地便是六開間的宏闊莊門,六根合抱粗的廊柱上各懸一盞銅燈,燈上卻是狀貌奇異的六種神獸——鷹、龍、麟、鳳、虎、龜。燈光明亮,莊門卻是緊閉,偌大門廳既無莊兵,亦無門僕。似琴非琴的樂音從幽深的莊院中飄出,與朦朧山月融會成一片,竟使面前這座莊院平添了幾分神秘。
白衣人凝神片刻,便和著樂聲擊掌拍了起來,啪啪之聲竟是若何符節。
樂聲戛然而至。片刻之間,大門隆隆拉開。
“嗚呼神哉!果然公子也!”隨著一聲驚歎,鬚髮雪白的老卓原便是哈哈大笑。
“不韋大哥——”遠遠一聲清亮的呼喚,一個綠裙飄飄的少女便飛了面前,紅著臉氣喘吁吁兀自一陣嚷嚷,“日暮馬鳴,我便說是大哥白馬,爺爺偏不信,還說我出神入幻!方才掌聲,還是不信,不信不信,卻比我走得還快!”
“不速之客,有擾卓公。”呂不韋便是深深一躬。
老卓原快步下階扶住呂不韋笑道:“公子光臨,老夫何其快慰也。來,快快請進。”便拉著呂不韋笑呵呵一揮手,“昭兒知會家老,備酒!”少女一聲答應,便飛步去了。此時卻聞高處一聲長喝:“貴客夜至,燈火齊明——”呼喝落點,便見莊中燈火點點燃起,倏忽現出層疊錯落的樓臺亭榭與鱗次櫛比的片片房屋,且行且看,大是不俗。
坐落在半山松林的三重木樓便是天卓莊正屋。進得大廳,綠裙少女已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