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何其無用也!”
嬴柱心頭一顫:“他年若有相求,我卻何處尋找足下?”
少年一拍掌笑道:“最好找也!普天之下,哪裡有水患,那裡便有水神!”
那日,李冰醉了。二郎說,水工生涯酒做伴,父親這是生平第一次醉在了水事之外。
……
故事說完了,秦昭王卻喘息著沒有說話。
良久默然,秦昭王輕聲問了一句:“這個李冰,現在何處?”嬴柱道:“去年濟水河道淤塞,氾濫淹沒齊趙兩國數十萬畝良田。李冰正在那裡修浚河道,還是庶民水工。”秦昭王一雙白眉猛然便是一聳:“你沒有請他到咸陽?”嬴柱低聲道:“用人事大,兒臣不敢擅自做主。”秦昭王凌厲的目光一閃,卻又平靜了下來淡淡道:“說說,你既舉薦李冰,欲任他何職?”嬴柱道:“蜀郡水工。民伕可由郡守統領,李冰只司治水,以防萬一。”
“誰來做郡守?”
“郡守事關重大,兒臣尚未有舉薦之人。”
“嬴柱啊嬴柱,”秦昭王便是一聲嘆息,“你長了謀國之見識,卻是沒長擔待國事之膽魄也。法令既定,用人任事便是國君第一難題。一個好國君,見識不高有能臣可補。用人無識無斷,雖上天無法補也!”
嬴柱肅然便是一躬:“兒臣謹受教。”
“記住了,”秦昭王叩著坐榻扶手,“旬日之內請回李冰。如何任用,應對之後再定。”
“是!”嬴柱慨然挺胸,“兒臣當即親赴濟水。”
四月初旬,一支商旅車馬隊匆匆進了咸陽,直抵幽靜的驛館。秦昭王夜半得報,當即拍案下令:即時就寢,清晨卯時在正殿舉行應對朝會!多年來,秦昭王天亮就寢午後方起,已經成了咸陽宮不成文的辦事規矩。清晨時分百事停擺,禁止任何響動,金紅的朝霞穿破層層宮殿峽谷,便瀰漫出一片輝煌的幽靜與落寞。
今日卻是不同,寅時首刻宮中內侍便全體出動,灑掃庭除預備朝會。封閉多年的正殿隆隆開啟,寬大厚重的紅氈可著三十六級白玉階直鋪到車馬廣場,殿外平臺上的兩隻大銅鼎又變得煌煌鋥亮,粗大的香柱升起了嫋嫋青煙,神聖的廟堂氣息頓時隨著嫋嫋青煙瀰漫開來。寅時末刻,宮門便是車馬轔轔,應召大臣已經陸續進宮,魚貫進入正殿,在自己的座案前肅然就座。卯時鍾聲剛剛盪開,便聽殿前給事中一聲長長地宣呼:“卯時正點,秦王登殿朝會——!”座中朝臣齊齊拱手一呼:“參見我王!”目光便齊刷刷聚向了王座後巨大的黑鷹木屏。長平大戰後,秦昭王再也沒有舉行過朝會,都是單獨召見大臣決事,諸多不涉實際事務與不幹急務的大臣,便很難見到秦昭王了。昨夜驟聞朝會詔令,大臣們便是驚疑不定忐忑不安紛紛揣測事由,但最要緊的,還是要看看老秦王身體究竟如何?畢竟,老秦王已經年近古稀了,無論出於何種想頭,目睹老秦王氣色如何都是第一要緊的大事。
便在這肅然無聲的寂靜中,黑鷹大屏後傳來隱隱腳步聲,雖顯緩慢遲滯然卻不失堅實。隨即便見一個高大而略顯佝僂的身軀拄著一支竹杖穩穩地走了出來,一領黑色麻布大袍顯然已經比王制改短,一頭蒼蒼白髮散披在肩頭,一臉溝壑縱橫的紋路上赫然印出了大片的黑斑,頭上無冠,腳下無靴,腰中無劍,全然便是一個山居老人。然則便是如此一個老人,站在王座前目光緩緩一掃,舉殿大臣們便是陡然振作!
“諸位大臣,”秦昭王坐進了特製的坐榻,伸展開雙腿點著竹杖沉穩開口,“今日朝會,只為一事:定我治蜀之策。事由緣起,由丞相、太子對諸位申明。”說罷向東方首座一點頭,便微微閉上了一雙老眼。
蔡澤離座起身,轉身面對朝臣高聲道:“列位同僚:巴蜀入秦六十年,無增國家府庫,反是禍亂迭起,以致成我累贅。秦王欲改治蜀之策,太子上書以對。今日朝會,便是議決定策:先議太子三策以定總則,再議蜀地水患治理之法。太子上書已發各署閱過,諸位暢所欲言,儘可質詢便是。”
片刻沉默,便見大田令 站起道:“臣啟我王:太子三策,至為妥當。老臣擔心者,倒是蜀地水患難治,民風刁悍,須得妥選郡守。否則,便是重蹈覆轍。”
“臣等贊同太子三策!”殿中竟是一口聲呼應。
蔡澤笑道:“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此事也實在無爭無議。太子請了。”
嬴柱第一次在重大國事中居於首倡位置,又被舉朝大臣同聲擁戴,心下很是振奮,便將自己的治蜀三策再次闡發了一遍,而後便轉到了治水,將李冰其人其事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