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將與老將軍蒙武,長史丞蒙毅裡外行走,算是半個與會者。沒有了大朝會的齊楚先後之爭議,小朝會簡短了許多。先是丞相王綰稟報:由丞相府總領,各方官署已經做好了相關的伐楚籌劃,相關郡縣的糧草器械民力已經開始預為囤積。接著李斯稟報:幾日來已經徵詢了幾位王族元老之伐楚謀劃,沒有新方略提出,均大體贊同李信將軍方略。之後,老尉繚的竹杖遙遙指點著地圖,陳述了秦王與幾位大臣在大朝會之後謀定的伐楚用兵方略。最後,秦王徵詢諸人評判,說明如無重大異議,則照尉繚陳述之方略進兵。三大臣之外,王賁李信等一班年青大將均表贊同,蒙恬申明無異議。只有王翦說了一句題外話:“伐楚之戰,貴在正,不在奇。主將但有韌性,此戰未必不成。”卻沒有就進兵方略表示可否。因了此前王翦已經明白陳說了自家看法,秦王與大臣將軍們也再沒有要王翦說話。
此次朝會明確的進兵方略是:
其一,以李信為主將,蒙武為副將,率二十萬大軍直下楚都壽春;
其二,以王賁部秘密進兵淮南江北,隔斷楚軍渡江南逃之路;
其三,以巴蜀水軍順江東下,佔據彝陵房陵,隔斷楚軍荊楚逃路;
其四,以李斯、姚賈為後援大臣,全力督導中原郡縣糧草民力。
王賁很有些沮喪。沒有想到小朝會的幾乎一切部署,都被父親事先說中了:大將果然起用了李信,兵力果然是二十萬,文武大臣們果然是無人異議,秦王也果然沒有再度徵詢父親謀劃的意思。唯有兩處王賁沒有想到,卻也暗合了父親的預料,一是派老將蒙武做伐楚副將,二是派自己做了外圍偏師將軍。這般分派,王賁確實沒有感覺到戰事謀劃的合理性,卻隱隱嗅出一股軍功多分的氣息。這令王賁很是鬱悶。蒙武固然資望深重,所率老軍也是昔日秦軍精銳,然蒙武畢竟久在國尉署,沒有做過領軍大將,其將性又偏於柔弱,既不能補李信之缺,又不能糾李信之錯,如何能是最佳的幕府格局?再說,不教王賁做伐楚主將也罷,至少該派自己獨當一面追殲燕代餘部。王賁確信,只有自己的輕裝飛騎,才能徹底乾淨地蕩平殘趙飛騎與遼東獵騎之患,最終平定北中國。可如今,他王賁卻只能擔任淮南江北之遮絕偏師。如此使命,秦軍任何一個大將都會做得很出色,秦王若想均分功勞,何不將這個偏師之功也讓給馮劫或馮去疾等大將,何須一定要派給他?
鬱悶歸鬱悶,王賁還是沒有再去見父親。
那座上將軍府沒有了母親,沒有了家人,王賁也沒心思回去了。與父親再度探討朝局,王賁實在沒有心緒,何況大軍已經開始集結,也該趕赴軍中了。可是,就在王賁馬隊開拔的前夜,大哥匆匆趕來了。大哥說,父親教他傳話:子為國家大將,唯當以戰局為重,無慮其餘。大哥說,這是父親的鄭重叮囑,說不清其中奧秘,父親也不許他過問。王賁說,沒甚,教父親放心,王賁不會荒疏國事。大哥言猶未盡,似乎有話,又吞吐不說。王賁送大哥上路時一再追問,大哥才說,父親有告老還鄉之意,吩咐他不要說給兄弟,可他忍不住,因為他吃不準朝局究竟發生了何等變化,父親與兄弟有沒有危險?王賁聽得無可奈何,氣哼哼說,甚危險?樹葉下來砸破頭!他要做田舍翁,大哥陪他做,左右我是不做!大哥不相信,反覆追問。王賁又氣又笑道,大哥務過農經過商,該知道老地主老商賈毛病:老商賈金錢多了,老地主家業大了,怕遭人顧忌,怕人眼紅,怕人閒話!知道麼?就這個理!能有甚!大哥惶惑道,不就滅了兩國嘛,仗是大家打的,誰眼紅甚了?王賁心煩,索性不再辯解,只說自己事多,送大哥走了。
秦王政二十二年(公元前225年)深秋,秦國南進大軍隆隆啟動了。
三、項燕良將老謀 運籌舉步維艱
楚王負芻接連發出六道特急王命,大臣還是無法聚齊。
秦軍南下的訊息傳來,負芻的第一個決斷是召世族大臣緊急朝會。接受太傅黃輜之謀,負芻大破成規連發六道王命,每道王命都只有最急迫的兩句話:“秦軍南進,大楚瀕危!諸臣當速人郢壽朝會,共決抵禦之策!”可旬日過去,除了淮北淮南的大臣們風塵僕僕趕回外,江南、江東、荊楚的世族大臣一個也沒有趕來,嶺南諸將更不用說,只怕王命還在途中亦未可知。遲至第十三日,負芻焦躁不安又無可奈何,只有行半朝之會,與趕回來的大臣們緊急會商對策。
列位看官留意,負芻非等大臣而不能決斷,時勢使然也。其時之楚,是戰國之世變法最淺層的國家,地域廣袤而世族大臣各領封地,無論兵員徵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