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去孔裡!”
趙高風一般卷出。片刻之後,嬴政皇帝登上了趙高親自駕馭的六馬高車,在一支三百人馬隊護衛下風馳電掣飛出了咸陽。
次日暮色,皇帝車馬抵達薛郡時,孔裡已經空蕩蕩了無人跡了。
馮劫稟報了經過:他的馬隊是午後時分趕到的,其時孔裡一片倉促離去的狼藉,但已經沒有了一個人影。經搜尋查證,孔族千餘人分多路全數逃亡,去向一時不明,孔府未見可疑之物。嬴政皇帝望著眼前空蕩蕩的莊院,冷冷笑道:“好個孔府儒家,終究與我大秦新政為敵也!彼不仁,朕何義?先開孔府石牆!”
片刻之間火把大起,一千甲士在薛郡營造工師指點下,開始發掘孔府內所有的新牆。不到兩個時辰,十幾道新牆全部推倒,然卻只有數百卷農工醫藥種樹之書,未見一卷詩書典籍。所有的人都大感意外,一時沒了聲息。嬴政皇帝端詳一陣,突然一陣大笑道:“好!儒家也學會了疑兵欺詐,足證其護典之說大偽欺世也!”轉身下令道,“在孔裡紮下行營。朕偏要看個究竟,這個孔鮒還有何等行騙小伎!”
行營堪堪扎定,李斯姚賈胡毋敬三位大臣也風塵僕僕趕到了。
嬴政皇帝當即在孔府正廳小宴,一則為三位大臣洗塵,一則會商如何處置孔儒事件。薛郡郡守與馮劫先後稟報了種種情形,之後,胡毋敬向姚賈一拱手道:“敢問廷尉,孔儒之觸法該當幾樁罪行?”姚賈道:“依據秦法,孔儒觸法之深前所未見。其一,孔鮒身居高爵,不辭官而擅自逃國,死罪也;其二,抗法而拒繳詩書,死罪也;其三,以古非今,鼓譟復辟,妄議大政,滅族之罪也;其四,裹挾舉族離鄉逃匿,既荒廢耕田,又實同民變,滅族罪也;其五,藏匿重犯盧生,不舉發報官,連坐其罪,同死罪也。至少,如此五大罪行不可饒恕。”
“老臣敢請陛下三思。”胡毋敬長吁一聲道,“自焚書令頒行以來,陛下苦心老臣盡知也!然連番事態迭起,若依舊如前,半松半緊,只恐臣等與郡縣官署無所措手足矣!”
“老臣附議奉常之說。”李斯當即接道,“陛下為謹慎計,以‘制日’頒行焚書令,老臣當時未嘗異議也。然,樹欲靜而風不止。我退一步,則復辟暗潮必進百步矣!
老臣之見,孔儒事既不能輕,亦不能緩,當立即依法處置。何也?孔儒乃儒家大旗,其與六國復辟世族沆瀣一氣,亦必成復辟勢力之道義大旗……”
“滅軍以斬旗為先!”大將出身的馮劫立即響亮地插了一句。
“臣亦願陛下三思。”薛郡郡守也說話了。
“看來,朕是錯了!”嬴政皇帝萬般感慨地長嘆了一聲,“朕原本只說,儒家畢竟治學流派而已,只要大秦誠心容納,儒家必能改弦更張。畢竟,儒家也非全然沒有政見。朕之不可思議者,何以這儒家硬是看不到秦政好處?看不到民眾安居樂業?
當年,孔夫子不是也曾對齊桓公驅逐四夷大加讚歎麼?大秦一舉擊退匈奴,平定南粵,華夏四境大安,儒家能眼睜睜看不見麼?朕想給儒家留一片寬闊的迴旋之地,給了他文通君高爵,給了他統領天下文治的百家統領地位,想教儒家興教興文,匯聚百家而成就我華夏文明之盛大氣象……不可思議也!不可思議也!如何這儒家能死死抱住千年之前的井田制、諸侯制不願撒手?果真復辟,有何好處?瘋痴若此,亙古未聞也!”
舉座一時寂然。帝國大臣們從來沒有見過皇帝如此感慨。
“儒家惡癖,戀屍狂而已!陛下想他做甚!”馮劫高聲一句。
“老臣之見,”李斯一拱手道,“儒家所以如此瘋痴,根本只在兩處。一則,儒家政道從來不以人民處境為根基,‘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人’,此之謂也。井田制也好,諸侯制也好,仁政也好,都是對世襲貴族大有好處。
秦政使黔首人皆有田,使奴隸脫籍而成平民;而貴族,則永遠地失去了法外特權,永遠地失去了世襲封地。秦行新政,而貴族無所得,儒家必然視秦政為惡政也!二則,儒家褊狹迂腐,恩怨之心極重,歷來記仇,睚眥必報。儒家以仕途為生命之根,秦政卻素來輕儒,百餘年從來沒有用過一個大儒。孔門第八代子慎,在魏國行將滅亡而政道最黑之時,卻做了魏國丞相。可見,儒家做官,從來不以該國政道是否合乎民心潮流而抉擇,而只以能否給他帶來特權而選擇。陛下雖用儒家,卻沒有賦予儒家任何法外特權。故儒家之心,終與秦政疏離。亦即是說,儒家從來沒有將秦政看作自家追思的政道,儒家,只牢牢記得秦政輕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