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知一二。”扶蘇肅然拱手,“先生可有良策?”
“難。”
“先生但說,難在何處?”
“難在縱有良策,亦難行之。”
“先生以為,扶蘇不堪大事?”
“非也。”張蒼思忖著字斟句酌道,“目下,山東民人業已生出了一個新詞,名曰兼併。何謂兼併?富豪大族吞噬民田,如同春秋戰國之大國吞併小國也。由此可見,土地兼併若放任自流,必將成為天下最大禍端。然則,若欲深徹根除兼併,目下又確實不是時機。”
“何以見得?”
“公子明察:若欲根除兼併,必得全力推行新田法,確保民戶耕田不使流失。果真如此,又於‘民得買賣’之秦法相違。既要民得買賣,又要不使失田,此間如何衡平,需要時日揣摩探索,不能倉促如打仗。事有行法之難,此其一也。其二,天下初定,創制大事接踵而來,內憂外患俱待處置。當此之時,大動田產干戈,只怕各方都難以認同……”
扶蘇默然了。張蒼顯然比他更清楚土地兼併之實情,否則不會如此憂心忡忡。張蒼所說的兩大難處,也確實切中要害。根除兼併之患,實在是一件需要從根本處著手的根本大事。不說別的,僅僅“民得買賣”這一條秦法,你便不能逾越。且不說它是商君之法。帝國君臣誰能許你輕易廢除;更根本者,是交換市易已經成為民生經濟之鐵則,若取締土地買賣,豈非又回到了夏商周三代的王土井田制去了?僅是這根除兼併本身之難,已經在當下很難有所作為了;更不說內憂外患諸般大事,父皇與元老重臣們始終瞪大眼睛盯著六國復辟,盯著匈奴外患,能許你大肆折騰一件並不如何急迫的事端?然則,這件事若擱置不提,扶蘇也是無論如何不能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