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4部分(3 / 4)

小說:大秦帝國 作者:冬兒

拜定大秦廷尉。”嬴政當頭深深一躬。

“君上——”李斯挺身長跪,復撲地重重一叩。

“斯兄呵,”嬴政扶住了李斯,坐在了對面,“你我相識近二十年了,自當年那次輕舟就教,嬴政便認定斯兄乃天下大才。此後每當關節,斯兄均是風骨卓然獨有主見。《諫逐客書》、治鄭國渠、襄助嬴政運籌廟堂而長策迭出,功不在上將軍之下也!然則,斯兄廟堂用事,功高爵低卻一無怨尤,嬴政一一在心焉!方今天下將定,文治立見吃重,正是斯兄大任之時也!秦為法治之國。在秦國,丞相、上將軍之外,廷尉便是首座重臣。秦國要真正地一天下而治,是成是敗,便在能否以法度立起華夏文明!……唯其如此,大秦立法,舍李斯其誰也!”

“君上壯心若此,李斯夫復何言!”

君臣兩人草蓆促膝,侃侃而談,不覺已是暮色時分。嬴政第一次在李斯家中用了晚湯,並破例地召見了李斯的長子李由,對這個弱冠少年很是褒獎了一番。晚湯後,君臣兩人又商議了長史署與廷尉府的交接事宜。嬴政說,李斯走後教蒙毅接任長史,目下長史署以事務居多,不若原先以劃策為主,蒙毅精悍幹練正當其職。李斯倒是沒有就人事與諸般交接說任何話,只是在秦王嬴政將走之時,肅然一躬道:“臣有一言,願君上聽之。”嬴政也是肅然相向:“斯兄但說無妨。”

“滅齊之戰,一統棋局最後一手。不求其快,務求平穩收煞。”

良久無言,嬴政深深一躬:“謹受教。”

初月掛上樹梢,王車轔轔去了。李斯的最後提醒,教嬴政一路想了許多。李斯能夠在如此關鍵時刻提出如此警示,嬴政深感李斯把準了自己的秉性脈搏。嬴政不怕局勢紛紜不怕艱難險阻不怕開拓新路,唯一所懼者,是自己內心時常泛起的莫名其妙的躁動。這種躁動,或可說是一種功業焦慮。也就是說,功業之心日日相催,但有不堪煩擾而驟然爆發,便有不可收拾的惡果。當年那道逐客令幾乎斷送秦國,便是自己驟然暴怒之下的亂政之行。前次錯用李信,幾致二十萬大軍覆滅,則是另一則輕躁之錯。認真自省,逐客令失之憂心太重,錯用李信則失之驕躁輕率,歸根結底都是心氣躁動所致。目下情勢紛紜頭緒繁多,正在底定大局的最緊要的十字道口,所要踏出的這一步是最最不能出錯的一步,踏正則一統天下,踏錯則難保不功虧一簣。當此之時,李斯提出務求平穩收煞,可說正當其時地向嬴政的燥熱之心敷了一方冰布,其效用遠遠大於任何具體的方略對策。

這一點,只有嬴政自己最清楚。

三、匪雞則鳴 蒼蠅之聲

商旅車隊抵達臨淄時,經多見廣的頓弱驚訝了。

臨淄城外的綠茫茫原野上,帳篷點點炊煙飄浮,恍若陰山草原搬到了東海之濱。一片片帳篷營地間的條條小道上,連綿不斷地出現了一輛輛車一坨坨人,匯聚到天下聞名的臨淄官道上,汪洋蠕動著湧向了遙遙在望的雄峻城郭。這條素來通暢無阻的寬闊的林蔭大道,驀然變成了人牛馬的河流,人皆舉步維艱,只有隨波逐流。商旅車馬則根本無法上道,只好紛紛在道下田野尋機穿插,或尋覓營地,或搶奪入城時機,於是乎煙塵漫天人聲喧嚷,炎炎烈日下紅霾籠罩天地。

雖然,頓弱已經清楚地知道這是五國貴族的大逃亡,然一朝親眼目睹,仍不免心頭怦怦亂跳。目下,秦國整頓新地尚且乏力,秦國派往各滅亡國的官吏尚難以有效整飭民治,秦軍主力又分佈在各個戰場,少量鎮撫守軍對無數隘口關津根本無法控制。各滅亡之國的老世族們便趁此時機,大舉逃向最後的齊國。這些老世族多有封地與支脈,封地民眾也依著千百年傳統追隨其封主逃亡,動輒數百數千,大族人馬更是數以萬計,再加上糧草財貨謀生傢什,其聲勢之大可想而知。頓弱最熟悉燕齊兩國,聽過無數燕齊人士有關當年燕軍破齊時齊國民眾大逃亡的種種故事,然與今日情形相比,當年的齊民眾大逃亡直是河伯之遇海神了。

“甚囂,且塵上矣!”

站在城外一座山頭遙望的頓弱,油然想起了這句春秋老話。

頓弱的車隊馬隊一直在城外駐紮了三日,才得以在夜半時分獲准入城。令頓弱驚訝的是,這等時刻齊國竟然還能冷靜地盤剝搜刮逃亡者,甚或連商旅也一齊裹挾著盤剝搜刮。頓弱的這支秦商人馬入城,被暗示著強收了一百金。齊國以“防間”為由,對所有請入城者均實施官吏勘問與財貨搜查,統謂之勘查防間。這種勘查煞有介事地分為三步。其一,凡請入城而接受勘查者,每人須得先交十金為“請”。後世話語,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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