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禮品登門造訪楚國重臣,探察動靜;而後便親自造訪了昭雎與鄭袖兩處要害,兩件事辦妥,正好得到張儀將到淮水的密報,便帶領“商社”騎隊飛馬迎來。
張儀與嬴華在樹林中密談了一個時辰,諸事議妥,軍士戰馬也就食完畢,便立即起程向郢都進發。一路不疾不徐,恰恰在暮色時分趕到了郢都北門外。此時楚國王宮所有的官署都已經關閉,城門守軍與一應留值吏員,也都是按照慣例放行禁止。秦國特使入楚本是大事,在尋常白日,當急報令尹府或國王定奪後,方可按照禮儀迎接入城。張儀車隊儀仗突然而來,城門將領軍士也與國人一樣,也風聞了楚王要殺張儀復仇,雖然對秦人側目而視,但未奉詔令,誰敢對這個虎狼大國的特使無禮?
“放行——!”北門將軍終於可著嗓子喊了一聲。
按照天下通例,五百馬隊在城外紮營,張儀只帶領二十名護衛劍士並幾名吏員進了郢都。驛館丞見是秦國特使,也不敢怠慢,立即安排到最寬敞的一座庭院。嬴華的“商社”多年來已經將驛館上下吏員買得通熟,一班人馬剛剛住下,便有飯食茶水送到了各個房間。嬴華卻喚來驛丞吩咐:“自明日起,此院自己起炊,對外不要洩漏,我自會重謝你等。”驛丞連連答應著顛顛兒去了。諸事安排妥當,張儀便酣然大睡。緋雲說嬴華勞累,堅持讓她歇息,自己卻不敢大意,堅持在張儀寢室外值夜守護,直到東方大亮。
清晨卯時,楚懷王被內侍從睡夢中喚醒,大是不悅:“又不早朝,聒噪什麼?滾了!”
內侍惶恐道:“稟報我王:秦國張儀在宮外求見。”
楚懷王一骨碌翻身坐起:“如何如何?張儀來了?何時來的?”
內侍低聲道:“方才聽說,是昨夜入城的。”
“好個不怕死的張儀!”楚懷王立即站起:“更衣!”
可是等穿戴整齊,楚懷王卻猶豫了。自從堅持向秦國要張儀以來,他一心等待秦王交出張儀,一心督促屈原他們厲兵秣馬,督促春申君他們策動齊國,已經多日不舉行朝會了。卯時早朝的規矩,也早在他即位後不久便取消了。黎明清晨,對於他是最寶貴的了,與光鮮白嫩的鄭袖折騰一夜,那幾個時辰可是酣睡正香的時刻了。可鄭袖這幾日卻帶著小王子去了別宮,楚懷王耐不得寂寞,昨夜便將兩個侍寢宮女賞玩了大半宿,此時站起來還覺得暈乎乎的。但楚懷王的猶豫卻不在此,而是確實沒料到張儀竟然敢來?更沒有想過,張儀來了如何個殺法?他只有一個心思:張儀絕不敢來,他一定要揪住秦王要張儀!而今張儀突然便來到了面前,立即便殺麼?好象也不太對。他突然想到:要殺張儀,也得有個隆重的復仇儀式,至少須得全體大臣到場,祭拜天地宗廟而後殺了張儀!非如此,何有王者威儀?何以重振楚國雄風?可目下,屈原在外練兵,黃歇在外斡旋齊國,昭雎一班老臣又一直在臥病不起,驟然早朝,來的也只能是些小官兒,悄悄殺個張儀,豈不大折了威風?
“傳令宮門將,著張儀單獨入宮,在東偏殿等候!”楚懷王終於拿定了主意。
內侍急忙出宮,對宮門大將低聲說了幾句,宮門大將昂昂走到張儀軺車前:“楚王詔令:張儀單獨入宮——!”
嬴華一陣緊張,正要上前理論,張儀卻在車上咳嗽了一聲,隨即便從容下車,對嬴華低聲道:“沉住氣,按既定謀劃行事。”大袖一擺,便隨內侍去了。
東偏殿冷冷清清,既無侍女上茶,又無禮儀官陪伴,只有殿外甲士的長矛大戟森森然遊動著。張儀便自顧踱著步子,觀賞著窗外的竹林池水。
“好好看吧,看不了幾天了。”楚懷王冷笑著走了進來,一隊甲士立即守在了殿門。
“秦國丞相特使張儀,參見楚王。”
“張儀,你知罪麼?”
“敢問楚王,張儀何罪之有?”
“你!張儀!”楚懷王將王案拍得啪啪響:“騙我土地,折我大軍,害我君臣失和!竟敢說無罪?好大膽子你!”
“楚王容臣一言。”張儀微微一笑道:“先說許地未果:春秋以來四百年,大凡割地皆須國君定奪。張儀與楚王協約,原為修好結盟,不意秦國王族激烈反對割地,秦王與張儀亦不能強為。但是,大秦與大楚修好之意終未有變,是張儀力主,這才有歸還房陵三百里糧倉之舉。奈何楚王不解張儀苦心,反而仇恨張儀,委實令張儀不解。另外兩罪,張儀不說,楚王也當知曉是佞臣虛妄之言。其一,是六國聯軍進攻秦國,而不是秦國進攻六國,六國兵敗,歸罪於張儀,豈非貽笑天下?其二,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