撈起一個陶瓶就要往嬴駟頭上砸去!
“大哥——!”瑩玉哭喊著撲上來,雙手死死抓住孝公胳膊,陶瓶哐啷一聲掉在地上摔碎。孝公猛然推開瑩玉,向劍架奔來,卻不見了劍架上的長劍,一怒之下,又抱起一個石墩就要來砸嬴駟。瑩玉情急,緊緊抱住孝公尖聲哭喊:“駟兒快跑——!快啊!”
嬴駟卻是咬著牙,不哭,不喊,不躲,不跑,反倒清醒了一般,默默的爬起跪在地上看著狂怒的公父。一瞬間,秦孝公竟然一腳踢開瑩玉,順手撈過一個青銅燭臺向嬴駟撲來!
“渠梁!可也!”太后面如寒霜的擋在嬴駟身前。
“母后——!”秦孝公嘶喊一聲,手中青銅燭臺咣啷砸在青磚地上,雙手捂臉,淚如泉湧,渾身顫抖。
白髮蒼蒼的太后默默的雙手扶住兒子,“渠梁……”竟也是泣不成聲。
“母后,渠梁有負列祖,不孝……”孝公大袖裹住臉,使勁一抹如泉淚水,扶母親坐在石墩上。瑩玉已經掙扎起來,收拾地上的凌亂東西,還不忘背過身向哥哥做個鬼臉。
“渠梁啊,駟兒有大錯,罰他教他可也,不能傷殘其身呵。”太后拭淚唏噓。
秦孝公已經平靜下來,冷冷道:“嬴駟,過來。”
嬴駟默默的膝行而前,紅腫的臉上沒有眼淚,也沒有驚慌。
“嬴駟,你身為國家儲君,私刑濫殺老秦望族三十餘人,幾使秦國傾覆,新法夭亡。戰國天下,可曾有你如此太子?!如果不是衛鞅,而是我這個國君在櫟陽,不殺你這個逆子,何以面對天下?何以面對為秦國流過無數鮮血的老秦人?”秦孝公粗重的喘息著,強壓胸中怒火,冷冷道:“自今日起,廢去你太子爵位。給你一卷通國文書,你要以遊學士子身份,在秦國山野遊歷謀生五年。看看秦國千里河山的變法,想想你的作為!你,好自為之吧。”秦孝公沉重傷感,嘶啞的嘆息一聲。
瑩玉驚訝,“大哥,駟兒還只有十四歲……讓我,陪他去吧。”
嬴駟卻重重的叩了一個頭,“不,姑姑,嬴駟一個人。”說罷站起,向太后、父親與姑姑深深一躬,頭也不回的走了。
“駟兒……”太后喊著站起來,眼見嬴駟去了,搖頭拭淚,“又是個犟種,咳!”
“母后,讓他去吧。我象他那麼大,已經打了兩年仗了。”
“都象你?”太后長長吁了一口氣,“總算過去了呵,那陣子我也提心吊膽的,和瑩玉通宵合不上眼呢。說起來,還是衛鞅,泰山石敢當,不愧國家棟梁。你小妹還發了個誓呢……”
“娘——”瑩玉滿臉通紅,“人家那是求上天庇護秦國嘛。”
“噢?庇護秦國?”秦孝公恍然大悟,不禁揶揄的笑看妹妹。
“瑩玉,你去給大哥收拾飯來,他一準兒沒吃。我和你大哥說說話。”
“哎。”瑩玉笑著跑了出去。
太后低聲笑道:“瑩玉立誓,衛鞅若平息動盪,她就嫁給衛鞅。”
秦孝公驚訝的一怔,立即恍然,不禁高興得爽朗大笑,胸中的鬱悶煩惱竟是煙消雲散了。
二、青青子衿 悠悠我心
衛鞅有許多大事急於請秦孝公最後定奪,但卻沒有立即晉見。
他突然產生了一個微妙的想法,應當給國君一點時間,讓其餘聲音先行上達,讓國君先聽到對他的仇恨和怨憤,他自己似乎應當先看兩天。衛鞅為這個突如其來的想法感到驚訝,覺得自己似乎有了一些不該有的東西。仔細回味,似乎又覺得有理。國君幾乎一年不在櫟陽,自己單獨扛過了變法初期的巨大壓力,而且在平息最危險的動盪中懲罰了太子,刑治了兩位太子傅。如果算上前面已經對他有怨恨的“孟西白”三將和老太師甘龍及太廟令杜摯,變法開始時的所有貴族元老已經都變成了他的敵對勢力。最重要的,是失去了根基雄厚資望極深的嬴虔這個盟友力量。以嬴虔品行,他可能不會反對變法。然則以嬴虔的個性和難以克服的貴族痼疾,他也不會漠視個人仇恨。在嬴虔看來,他這個太子傅本來就是虛職,刑治公孫賈一人已經足以服眾,將他牽連進去一同治罪,完全是衛鞅取悅民眾的手段。衛鞅也曾反覆問自己,那天不處置嬴虔能不能平息動盪局面?以衛鞅的能力,再加上嬴虔的支援,應該說能。然則,不處置嬴虔,能不能撫平孟西白三族老秦人徹底冰冷的心?能不能避免由此引發的諸多隱患?顯然不能。處置嬴虔這個朝野赫赫的重臣,有利於一舉穩定國中大局,有利於消除隱患,有利於向國人宣示無可阻擋的變法決心,且必然換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