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門廳便恰恰遇上父親派去接他的書吏。原來父親也同時接到了老國王的詔書,要田嬰立即為田文舉行世子加冠的大典!田嬰已經將大典確定在此日清晨,要將田文召來叮囑細節,並在家族聚會中一併公佈。此時,田文也無可推脫,便一切聽任父親做主了。此日清晨,田氏宗廟舉行了盛大的“王命世子加冠”大典。一個時辰中,田文便從一個庶出子變成了靖郭君世子,名正言順的王族公子,田文的府邸也變成了世子府。
隆重的典禮剛剛結束,門客斥候便飛騎回報:蘇秦一行冒死泅渡濰水,馮驩已經妥為接應,晚間便當抵達臨淄!田文聽罷,立即命令國賓驛館作速佈置準備接待。傳令騎士剛走,田文驀然想起一事,隨後飛車來到驛館。樗裡疾正在悠悠漫步,不防田文匆匆而來,嘿嘿笑道:“你這小子,又要來糊弄老夫了?明告你,那個鳥地方,老夫再也不去了。”田文哈哈大笑:“天下之大,上大夫見識見識何妨?”
“嘿嘿嘿,留下你去見識吧,老夫可要多活幾年呢。”說著黧黑的臉膛竟是紅了。田文笑不可遏:“也就是上大夫可人,別人呵,田文還不費這番心思呢。”樗裡疾笑罵:“鳥!也就是老夫孤陋寡聞,才上你這惡當!”
兩人笑得一陣,田文拱手道:“上大夫啊,這驛館住得長了也憋悶,換個地方如何?”“噢?換到何處?”
“王宮之南,稷下學宮大師堂,如何?”
“也好。齊國也就稷下學宮是個正經地方,老夫還真想見識見識呢。”
“撿不如撞,現下就搬過去如何?”
“你這小子呵,總是風風火火。好,恭敬不如從命,寄人籬下,也只有任人欺侮了。”“上大夫竟日罵我,田文才是受氣包了呢。”
“哪裡哪裡?”樗裡疾大笑間,卻突然壓低聲音頗為神秘的低聲道:“哎,老實說,你小子敢不敢到秦國去?”“到秦國?”田文驚訝笑道:“做鹽商還是馬商?”
“出息?做丞相!”樗裡疾一字一頓,神色鄭重。
田文驚訝得張開口卻不知道要說什麼,懵了片刻,不禁哈哈大笑:“上大夫呵上大夫,一次綠街,你個老哥哥當真恨我了?作弄人好狠也!”“胡說甚來?”樗裡疾正色道:“樗裡疾乃秦國特使,如何能拿此等事頑笑?”“茲事體大,我還回不過神來,容我想想再說。”田文笑道:“來吧,我幫你收拾了。”“沒得啥收拾,你坐在這兒等便了,片時就好。”樗裡疾說著便擺著鴨步搖進了大廳,只聽一陣呼喝,不消兩盞茶工夫,便與三個隨從護衛走了出來。隨從抬著一口木箱,樗裡疾自己揹著一個包袱,若非衣飾差別,還真是難分主僕。田文不禁暗自感嘆:秦人如此實在,秦風如此簡樸,秦國安得不強?若是中原六國特使,連送的帶買的,任誰也得幾車行囊!護送樗裡疾到稷下學宮安置好,田文又與這位黑胖子特使盤桓了半日,竟是覺得樗裡疾快人快語,爽朗詼諧,當真投機。老國王叮囑他“不罪強梁”,就是指不能無端得罪秦國特使。目下看來,想得罪這位黑胖子還真是不容易。他是軟硬不吃,又從來沒有恃強凌弱的大國強橫脾性,硬是與你磨叨,你是弱國臣子,又能拿他如何?看看到了午後,田文還是硬著心腸告辭了,惹得樗裡疾嘖嘖嘖的感嘆了好一陣子。這時,蘇秦一行已經到了淄水西岸,臨淄城樓已經遙遙在望了。
“公子來郊迎先生了!”馮驩指著遠處的煙塵旗幟,興奮的喊了起來。眾人望去,但見寬闊的臨淄官道上一面大旗當先,馬隊軺車銳急而來,直如離弦之箭,將滾滾煙塵遠遠的拋在了身後。
“好快!絕非尋常車馬!”趙勝不禁高聲讚歎。
馮驩道:“諸位有所不知,公子門客中有一班馴馬奇才,是以多有良馬飛車。接無忌公子的那輛車,才是真正的日行千里,人稱‘追造父’呢!”
“噢呀,追造父?那無忌公子明日就該到了嘛!”黃歇大笑起來。
蘇秦凝望著對面漸漸逼近的車馬旗幟,已經朦朧看見了那個斗大的“田”字,想到這是合縱成敗的最後關頭,不禁一陣感奮,打馬一鞭便迎了上去,黃歇趙勝荊燕等立即飛騎隨後,迎向了田文車馬。
田文已經遠遠看見了馮驩,心知對面便是蘇秦一行,便將軺車放緩了速度徐徐打量而來。面前這隊人馬不過二百餘人,沒有旌旗,沒有軺車儀仗,普通得如同一支民間商旅。將近半箭之地,田文清晰的看見了鬚髮灰白衣衫仍然沾滿泥巴的蘇秦,心中不禁肅然起敬:一個布衣之士,歷經磨難而胸懷遠大報復,面臨急難,不惜捨身泅渡,此等氣概天下能有幾人?感慨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