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子!我來了——” 但聞山腰一陣清亮的笑聲,一個綠衣白紗的身影輕盈的從山上飄了下來,堪堪的落在了馬背之上。一陣豐滿柔軟的馨香與溫暖頓時從背後包圍了蘇秦,淹沒了蘇秦!一種從未體驗過的奇異感受,閃電般襲擊了他,使他差點兒跌下馬來。猛然,他一把將那豐滿柔軟的綠裙白紗攬了過來,緊緊的箍在懷中,一陣急促的喘息,兩個灼熱的軀體便在馬背上重疊了,融化了…… “真是一頭餓狼呢。”花草叢中,燕姬摩挲著蘇秦的臉頰。
“中山狼!”一陣大笑,蘇秦又將燕姬拉進了懷中。她滿臉紅潮的喘息著,卻是緊緊抱住了津津冒汗黝黑閃亮的結實身軀,任那令人如醉如痴的潮水裹挾著騰騰熱汗,恣意的向她衝擊,在她晶瑩豐滿的身體裡盡情翻湧,她變成了一葉輕舟在波峰浪谷中出沒,又彷彿一片羽毛在風中飄蕩,悠上顛峰,飄下深谷,湮沒在無邊的深深的愉悅裡,她盡情的叫喊著呼喚著尋覓著,卻又更深更深的湮沒了自己……
陽光徜徉到山頂的時候,燕姬醒了。她沒有驚動蘇秦,到山根小溪流中收拾好自己,便坐在他身旁,靜靜的端詳著守候著,一任那一抹晚霞從山頂褪去。終於,蘇秦睜開了眼睛:“噫!天黑了?”燕姬親暱的笑著在他臉頰上拍拍:“季子,你是真累了呢。”蘇秦霍然坐起搖搖頭笑道:“從來沒有如此酣睡過呢,冷水沖沖,三日三夜也沒事兒。”燕姬咯咯笑道:“真是頭中山狼呢。看那邊,山根便是小溪,潭中溢位的天泉水,只怕有點兒涼呢。”
“越涼越好。”蘇秦走了過去,躺在了溪中的卵石上,任清涼的山溪嘩嘩流過自己。
“夜來何處啊?山洞?谷地?”燕姬坐在溪邊大石上笑吟吟的喊著。
“都是仙境!”蘇秦仰面朝天躺在水流中,快樂的高聲喊著。
燕姬笑著站了起來,開啟她的隨身皮囊,支開了一頂白色小帳篷,燃起了一堆熊熊篝火。此時,一輪明月爬上山頂,峽谷的一線天空碧藍如洗,花草的淡香和著瀑布激揚的水霧,混成清新純馥的氣息瀰漫在谷中,隱隱水聲傳來,倍顯出一種無邊的靜謐。蘇秦出了山溪,只覺得有一種從未體味過的輕鬆舒暢,竟情不自禁的對著天中明月高聲吟哦:“誰謂河廣?一葦航之。誰謂天高?跂予望之!誰謂河廣?曾不容刀。誰謂天高?暮暮朝朝——!”
燕姬笑了:“被你一改啊,這首《河廣》還真是深遠了許多。”
《河廣》原是宋國流浪者的思鄉歌謠。蘇秦心思潮湧,將“誰謂宋遠”一句,改成了“誰謂天高”,意境便大為深遠起來——誰說大河寬廣?一葦扁舟便可渡過。誰說上天高遠,踮起腳來便可相望!誰說大河不寬廣?刀砍再多的蘆葦也無法逾越。誰說上天不高遠?暮暮朝朝也走不到。
蘇秦喟然一嘆:“今日天堂,只怕是暮暮朝朝也。”
“你呀,先來吃喝了。”燕姬笑道:“只要想走,又豈怕暮暮朝朝?”
“說得好!”蘇秦大笑一陣,猛然聞見一股奇特的酒肉香氣飄來,驅前幾步,卻見篝火鐵架上烤著一隻紅得流油的山雞,旁邊擺著一罈已經啟封的蘭陵酒與兩隻陶碗,不禁大喜過望:“噫!如何便有酒肉了?”燕姬笑道:“不出一箭,百物齊備呢,回頭細說吧。來,先共飲一碗。”“且慢。”蘇秦端起陶碗笑道:“總該有個說辭吧。”
“今日得遇君,永世毋相忘。”
“魂魄隨君繞,來生亦相將!”
兩碗相撞,兩人竟都一飲而盡。燕姬的笑臉上掛著晶瑩的淚珠,顧不上擦拭,便拿下鐵架上紅亮的山雞用短劍剖開,遞給蘇秦一隻碩大的雞腿。蘇秦一手接過,另一手卻輕輕抹去了她臉頰的淚痕。“季子……”燕姬一陣顫抖,連忙背過了臉去用汗巾堵住了自己泉湧的淚水,回過頭來卻又是燦爛的笑容。蘇秦大撕大嚼,燕姬一塊一塊的將山雞遞到他手上,自己卻始終只是默默的凝望著。
“完了?呀!你如何一點兒沒吃?”蘇秦驚訝的攤著兩隻油手叫了起來。
燕姬“噗”的笑了:“看你吃比我吃舒心多了,來,洗洗手擦擦臉。”說著便從身後扯過一個皮囊解開,倒水讓蘇秦洗手擦臉。收拾完畢,兩人默默相望,一時竟是無話。良久,燕姬低聲道:“幾多時日?”
“還有十二個時辰……”
“還來得及。看看我的住處了。”
“燕姬,你要在燕國永遠住下去?”
燕姬輕輕的嘆息了一聲:“天地雖大,何處可容我身?我的夢想,一半已經破滅了。剩下的這一半,將永遠留在我的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