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召力,新君嬴駟竟是兩次親自到渭風古寓拜訪侯嬴,希望白氏商家繼續留在咸陽,做山東客商的大纛旗。反覆思慮權衡,侯嬴終於還是留了下來。
這時,魏國的都城已經遷出安邑多年,安邑的洞香春已經繁華不在。侯嬴便索性將安邑洞香春的貴重設施與經營老班底全部遷來咸陽,又將渭風古寓的格局按照洞香春的經營風格進行了重新改制,乾脆大做起來。這一番舉措名聲大噪,渭風古寓頓時成了六國商賈與天下名士在咸陽的聚會中心,也成了訊息集散地。這裡的一班主管、侍女與僕人,都是原來安邑洞香春的老班底,見多識廣,駕輕就熟,竟不用侯嬴操心,一切都是井井有條。這位女侍便是這裡的“長衣”領班。與其他女侍不同的是,她身著一領紅色的大袖長裙,莊重大方中透著精明幹練。而其他女侍則短裙窄袖,多了幾分柔媚活潑。她們雖然都是豆蔻年華,但特殊的職業閱歷,卻使她們對人有著一種獨有的敏銳眼光。客人進店,一瞄其言談舉止步態神色,“長衣”便立即發出一個自然的手勢暗號,便有適合接待此類客人的女侍上前應對,桑田滄海,竟是很少差池。
目下,“長衣”領班竟親自來應對侍奉木屏後的客人,這是極為少見的。
大約小半個時辰,長衣似乎聽見了什麼,輕疾的推開了木屏,卻不禁一驚,竟不知如何應對了!客人已經是滿面通紅,大汗淋漓,左手的酒爵還在搖搖晃晃,右手卻不斷拍案長笑:“秦公哪秦公——,你,好蠢也——!不識蘇秦大計長策,你,你,你,啊哈哈哈哈哈……”笑聲悽楚憤激,長衣不禁陡然激靈了一下。略一思忖,長衣還是走了進來,輕柔的跪坐案前:“先生第一次飲這趙酒,便下半壇,豪量呢。”
“笑我蘇秦?不會飲趙酒?噢——,你如何又來了?出,去!”
“是。先生慢飲,我去拿點兒醒酒湯來。”長衣站起身來,卻沒有立即就走。
“我,蘇秦,醉了麼?休得聒噪,去……”話未落點,便一頭軟在了案上。
正在此時,一個短裙女侍匆匆走了進來,輕聲在長衣耳邊說了幾句。長衣大是皺眉:“這如何使得?我去看看。你叫酒侍來,關照這位先生。”說完,便與女侍匆匆走了出去,徑直向停車場而來。
渭風古寓的停車場,是一道高大的木柵欄圈起來的大場院,有六名通曉劍術的男僕專司守護,有十多名僕役專司照料車輛馬匹。來渭風古寓的客人都不是等閒庶民,人人都是高車駟馬,每輛車又都各不相同,這停車場便成了天下名車駿馬彙集的大場院。每逢夜色降臨,樓外停車場便成了渭風古寓最有聲勢的招牌。那道高大的木柵欄上,高高掛著一圈特製的碩大風燈,照得滿院通明。轔轔進入的各色車輛,立即被侍者引領到不同車位穩妥排列。按照慣常規矩,車主人一般都在酒店正門下車進店,然後由僕役馭手駕車進入停車場,安頓車馬等候主人。一班喜好親自駕車的豪客,便有渭風古寓的“車侍”在酒店正門接過車輛,駕到停車場安頓妥當。車馬一旦停好,馭手們便大搖大擺的進入停車場內專門為他們開設的店堂,或進食飲酒,或博彩玩樂。停車場的僕役們便按照車輛主人或馭手的要求,或刷車擦車,或洗馬餵馬。明光鋥亮的車輛間竟是人影如梭,駿馬嘶鳴,一片忙碌。
於是,這偌大的停車場便不期然成了一個獨特的車馬較量場。那些酷愛名車駿馬的客人,往往在應酬玩樂之後便信步來到這裡,欣賞形制各異的不同車輛,一一評點,甚或豪興大發,以驚人的高價買下一輛自己喜歡的好車,或一匹駕車的駿馬。時間一長,這渭風古寓停車場便成了車馬愛好者們約定俗成的獨特的交易場。有一班“車痴”“馬痴”來渭風古寓,為的就是看車看馬,往往不入酒店而徑自進入車馬場徘徊觀賞。
長衣領班與短裙女侍匆匆來到車馬場時,一群華麗客人正圍著一輛青銅軺車興奮議論。
“大雅大貴,好車!”
“六尺車蓋,六尺車廂,品級頂天了!”
“噢呀,六尺車蓋者不希奇,好多去了。貴重處在這裡。看看,車蓋銅柱鑲嵌紅玉!誰人見過啦?”一個黃衣商人操著楚語高聲驚歎。眾人眼光順著他的手一齊聚集到車蓋銅柱上,果然見一塊兩寸見方的紅玉鑲嵌在鋥亮的古銅中間,熠熠閃光!不禁紛紛驚訝歎羨,爭相圍著軺車撫摩品評。
“快來!看這裡!”有人在腳下驚叫一聲,眾人轟笑起來:“呀,真是車痴!韓兄好興致!”原來有個人提著一盞小風燈鑽到了車廂下,坐在地上自顧端詳車底,聽見同好們笑聲,他的腔調頓時尖銳:“別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