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三,揭示名家辯術要害所在。荀子羅列了名家所有命題的三種辯術,叫做“三惑”(三種蠱惑之法):其一,用名以亂名,如狗非犬、白馬非馬等辯題;其二,用實以亂名,如山出口、山與淵平等辯題;其三,用名以亂實,如黃馬驪牛三等辯題。如此一來,名家之“術”便了無神秘,詭辯之法也易為人識破了。
《正名》篇最後告誡天下士子說:“無稽之言,不見之行,不聞之謀,君子慎之!”也就是說,對那些徒以言辭辯術標新立異驚人耳目的言行,一定要慎重辨別。顯然,這是對名家的警告,也是對天下學子的提醒。
……
韓非唱說一罷,少學子弟們大感新奇,滿場一片笑聲不亦樂乎。黃衫甘羅先笑叫起來:“這若算學問,我明日也出得三五十個了!”“我一個,樹不結果!”“我一個,田不長廟!”“我也一個,男非男,女非女,狂且有三!”轟然一聲,全場大笑起來。
“靜——”李斯長喝一聲深深一躬,“請老師大講。”
“汝等輒懷輕慢之心,終非治學之道矣!”荀子肅然正色道,“名家雖非大道,辯駁之術卻是天下獨步,否則無以成勢也。論題易出,論理難成。公孫龍子若來,汝等誰能將其二十一事駁倒得三五件?誰能將其立論一舉駁倒?若無此才,便當備學備論,而非輕慢妄議,徒然笑其荒誕而終歸敗學也!”
全場鴉雀無聲之時,突然卻有一個紅衣少年從後場站起拱手高聲道:“弟子以為,戰勝公孫龍子並非難事!”
“你是何人?妄言學事!”黃衫甘羅厲聲喝問一句。
“在下魯天,方才進山。”
荀子悠然一笑:“魯天呵,你可是魯仲連舉薦之人?”
“正是!弟子未曾拜師而言事,老師見諒!”
“學館非官府,何諒之有呵?”荀子慈和地招手笑道,“你且近前。方才昂昂其說,戰勝公孫龍子並非難事。你且說說,戰勝之道何在?”
“老師容稟,”紅衣少年從容做禮侃侃道,“弟子有幸拜讀老師大作《正名》篇,以為老師已經從根基駁倒名家!只須將《正名》篇發於弟子們研習揣摩,不用老師親論,人各一題,韓非兄統而論之,戰勝公孫龍子便非難事!”
“呵呵,倒是排兵佈陣一般也。”荀子顯然對這個曾經讀過自己舊作的少年頗有好感,思忖間繼續一問,幾乎便是尋常考察少學弟子的口吻了,“說說,《正名》篇如何從根基上駁倒了名家?”
“弟子以為有三!”少年竟似成竹在胸一般,“其一,老師理清了名家諸論之要害,猶如先行擊破名家中軍大陣!名家二十一事,幾乎件件混淆名實之分。老師從正名論實入手,一舉廓清名實同異,綱舉目張,二十一事便件件立見紕漏也!其二,老師對物名成因立論得當,使混淆名實之巧辯成子矛攻子盾。其三,老師對名家混淆名實之巧術破解得當,歸納以‘三惑’辯術:以名亂名、以實亂名、以名亂實,並一言以蔽之,‘凡邪說辟言,無不類於三惑者矣!’使人立見天下辯者之淺智詐人。此猶兩翼包抄,敵之主力不能逃脫也!”
荀子哈哈大笑:“後生誠可畏也!連老夫也得排兵佈陣麼?”
李斯一拱手道:“老師,魯天所言,弟子以為可行!”
“弟子贊同!”韓非陳囂也立即跟上。
“我等請戰!”黃衫少年甘羅昂昂然道,“老師但發《正名》篇,我等少學弟子人各一題,與名家輪番論戰,定教公孫龍子領略荀學正道!”一言落點,少年弟子們便是一片呼應,大庭院中嚷嚷得一團火熱。
“後學氣盛,老夫欣慰也!”荀子嘉許地向少學弟子們招了招手,轉身卻看著李斯沉吟道,“只是倉促之間,何來忒多竹簡刻書?”
李斯慨然道:“此等瑣務老師無須上心,弟子辦妥便是!”
“好。”荀子笑了,“備學備論你來操持,韓非甘羅襄助,如何呵?”
“弟子遵命!”
荀子起身離座向紅衣少年一點頭,說聲你隨我來,便悠悠然向山洞去了。紅衣少年笑著對李斯韓非一拱手,便也匆匆跟去了。進得山洞又進了執一坊,紅衣少年打量著洞中滿蕩蕩的書架書卷,不禁驚訝乍舌又頑皮地對著老人背影偷偷一笑。荀子走到大石案前在大草蓆上坐定,便是突然一問:“蒙恬,你到蒼山意欲何為呵?”紅衣少年頓時愣怔,張紅著臉吭哧道:“老師,你卻如何,如何知道我是蒙恬?”荀子淡淡道:“語涉兵道,齊語雜秦音,若非將門之後、咸陽三少才嬴、蒙、甘之一,卻是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