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已經在多次割地中流失,莫衷一是地時而附和走,時而附和留。
韓王安看到了韓國這次是真正地瀕臨絕境了。痛定思痛,韓安反倒漸漸清楚起來:堅守新鄭,固然未必守得住;求援五國,五國也未必出兵;然若果真逃出新鄭進入大臣封地,其後果只能更慘;那些老世族早已經將封地整治成了家族部族的私家城堡,失勢而進便是羊入虎口,其時奸黨弒君,自己還不是身首異處?
“無須再爭,三策救難!”
韓安終於拍案決斷,說出了他的三策:其一,立即整軍,堅守新鄭;其二,立即派出特使,趕赴五國求援;其三,新鄭國人悉數成軍,府庫兵器悉數發放,各家封地立即將歷年所欠財貨糧草運入新鄭以作軍用,舉國人人抗秦!韓安說罷,幾個王族大臣一口聲贊同擁戴,幾家封地大臣卻都不說話,場中一時頗見難堪。
“臣以為,封地糧草可暫時不議。”
說話的是一個年輕人,瘦削白皙得女子一般,底氣卻很渾厚。儘管韓王安與王族大臣們都目光冰冷,這個年輕人卻有條不紊道:“目下韓國情勢,業已是人地皆失。目下山東情勢,業已是人人自危。新鄭當守,邦國大義也。然則,新鄭能否守得長久,能否如田單孤城抗燕六年,卻是兩難相悖之勢。唯新鄭可守能守,韓軍能力戰秦軍,五國方可救韓,韓之世族封地方可全力資國;若新鄭一戰而敗北,五國必不來救,糧草財貨縱然運入新鄭,亦是資秦而已。況且,目下新鄭尚有南陽郡搬回之財貨糧草支撐,宜全力備戰,不宜急於徵集封地財貨糧草。韓王若能激勵國人死戰,但能守得半年一年,各國救援必源源而來,糧草何難!”
“噫!你是何人?”韓安大是驚訝。
“臣名張良,新任申徒申徒,戰國韓官,同魏國之司徒,職掌土地勞役。據《史記·高祖功臣侯者年表》,張良曾任韓末申徒。。”
韓熙連忙道:“老申徒月前亡故,張良乃老臣舉薦。”
“好!依張良之說,糧草不論,目下立即備戰!”
韓安拍案決斷。大臣們沒有了眼下利害糾葛,第一次顯出同心氣象,分外利落地達成了部署:擢升王城將軍申犰為新鄭將軍,立即徵集各方軍馬開出新鄭駐防;丞相韓熙總籌糧草軍器,並籌劃新鄭城防事宜;張良草擬求援國書,並督導求援事宜;韓王安親自督導整軍激勵將士。如此等等一番部署,韓國君臣立即匆匆忙忙大動了起來。
多年死氣沉沉的新鄭,第一次喧鬧了。
內史將軍嬴騰接到斥候軍報,得知韓國開始整軍備戰,頓時精神大振,一陣拍案大笑,下令中軍司馬將訊息通曉全軍,並立即草擬上秦王書。不消片時,秦軍大營一片呼嘯歡騰,快馬特使也飛出了軍營。
嬴騰原本王族公子,是秦國王族少壯中少見的軍政兼通之才,既是內史郡守又是內史將軍,統轄大關中軍政,朝野呼其為“大秦第一郡守”。此次率關中守軍對韓作戰,嬴騰與將士們一樣,既感奮然,又感失落。奮然者,首戰滅國之重任秦軍將士人人眼熱而獨落其身,為將而能建滅國之功,入軍旅而能參戰滅國,將士夢寐以求也!失落者,韓國奄奄一息國不成國軍不成軍,縱然偏師而出,也眼看沒硬仗可打;秦人聞戰則喜,滅國而無戰,將士何其掃興也!更有一則,秦軍新銳主力四十萬還從未開出,日後的滅國大戰幾乎肯定是沒有他們這些郡縣守軍的份了,對韓一戰很可能是他們軍旅生涯的最後一戰,再撈不著打仗,日後便沒仗可打了。唯其如此,秦軍將士的求戰之心異乎尋常地濃烈。
嬴騰與幾個將軍及中軍司馬,已經為韓國反覆算了幾遍大賬:論地千瘡百孔,論人七零八落,論廟堂鉤心鬥角,論軍力十萬上下還是師老兵疲,如此韓國何堪一戰?遍數韓國,可入賬者只有軟硬兩則。硬者,定型之物也。有新鄭的王室府庫囤積與從南陽郡搬走的貴重財貨糧草,粗略估算也可支撐新鄭城防三五年。軟者,不定型之人心傳統也。韓人曾經剽悍善戰,兵器製作精良,曾以多次血戰而有“勁韓”之名。若是韓國民心民氣凝聚而一心死戰,再加上糧草財貨支撐,滅韓便是一場惡戰無疑。然則,這隻能是韓國上下內外齊心協力時的一種可能。今日之韓國,廟堂齷齪民心渙散,連作為王族根基的南陽郡百姓都不願追隨韓王進入新鄭,韓國如何能激勵起朝野一心死戰?如此反覆盤算,嬴騰與一班大將都認定:韓國無大戰,沒勁!便是接到韓國備戰訊息,嬴騰與將士們也是哈哈大笑,鳥!韓王給嚇得硬了!終歸可打一仗!
偏師大營歡騰整備之時,秦王特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