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韓國君臣很是輕鬆了一陣,紛紛謀劃使秦國繼續疏忽韓國的妙策。誰料不到一年,韓國商人從咸陽送來義報:秦國即將大舉東出,首戰指向極可能是韓國!義報傳開,韓國王族世族的元老大臣們又紛紛開罵韓非,認定韓非傷了秦王顏面,秦國才要起兵報復。丞相韓熙尤其憤憤然:“韓非入秦,心無韓國也!否則如何能一死了之!韓非不死,秦國尚有顧忌憐惜之情。韓非一死,秦國無所求韓,不滅韓才怪!”
在一片紛紛攘攘的罵辭中,韓安也認同了韓非招禍的說法。在韓安看來,韓非若要真心存韓,便當忍辱負重地活在秦國,即使折節事秦也要為韓國活著,無論如何不當死。韓非既有死心,分明是棄韓國而去,身為王族公子,擔當何在?若是韓非不死,秦軍能立攻韓國麼?秦軍向韓,都是韓非引來之橫禍。
如此情勢之下,姚賈入韓能是吉兆麼?
姚賈的說辭很冰冷,沒有絲毫的轉圜餘地:“韓國負秦謀秦,數十年多有劣跡,今次當了結總賬!韓國出路只有一途,真正成為秦國臣民,為一統華夏率先作為。否則,秦國大軍一舉平韓!”韓安心驚肉跳,哭喪著臉道:“特使何出此言?韓國事秦三十餘年,早是秦國臣民也。秦王之心,過之也,過之也……”姚賈冷笑道:“三十年做的好事?資趙抗秦、肥周抗秦、水工疲秦,最後又使韓非兵事疲秦。秦國若認此等臣民,天下寧無公道乎!”旁邊的丞相韓熙連忙賠著笑臉道:“韓國臣道不周,秦王震怒也是該當。老夫之意,韓國可自補過失。”姚賈揶揄道:“韓人多謀。丞相且先說個自補法子出來。”韓熙殷殷道:“老夫之見,兩法補過:其一,韓王上書秦王,正式向秦國稱臣;其二,割地資秦,以作秦國對他國戰事之根基。如何?”姚賈冷冰冰道:“韓王主事。韓王說話。”韓安連忙一拱手道:“好說好說,容我等君臣稍作商議如何?”姚賈搖頭道:“不行。此乃韓國正殿,正是朝議之地,便在這裡說。今日不定,本使立即回秦!”
韓安心下冰涼,頓時跌倒在王案。
暮色時分,姚賈與韓王安及丞相韓熙終於擬好了相關文書。稱臣上書,沒兩個回合便定了。姚賈只著重申明:稱臣在誠心,若不謙恭表白忠順之心,禍在自家。折辯多者,割地之選也。韓熙先提出割讓大河北岸的殘存韓地,被姚賈斷然拒絕;又提出割讓潁川十城,也被姚賈拒絕。韓熙額頭滲著汗水,看著韓安不說話了。姚賈心下明白,韓國目下最豐腴的一方土地只有南陽郡,而南陽郡恰恰是王室直領,是王族根基;韓熙封地在潁川,既然秦國不受,剩下唯有南陽了;然則春秋戰國以來,王族封地歷來不會割讓,否則與滅國幾乎沒有多大差異,韓熙如何敢說?姚賈也不看韓國兩君臣,只在殿廊大步遊走,看看紅日西沉,便高聲一句,姚賈告辭!大汗淋漓的韓安頓時醒悟,連忙出來拉住姚賈,一咬牙剛剛說出南陽郡三個字,便軟倒在了案邊。
秦王政十四年冬,韓王安的稱臣書抵達咸陽。
丞相韓熙做了韓王特使,與姚賈一起西來。在接受韓王稱臣的小宴上,秦王政臉色陰沉,絲毫沒有受賀喜慶之情。韓熙驚懼非常,深恐這個被山東六國傳得暴虐如同豺狼的秦王一言不合殺了自己。韓熙不斷暗自唸誦著那些頌詞,生怕秦王計較哪句話不恭,自己好做萬全解說。可是,韓熙畢恭畢敬地捧上的韓國稱臣書,秦王嬴政卻始終沒有開啟看一眼,更沒有對韓熙舉酒酬酢,只冷冰冰撂下一句話走了。
“作踐不世大才,韓國何顏立於天下!”
嬴政凌厲的目光令韓熙脊樑骨一陣陣發冷。回到新鄭,韓熙稟報了秦王這句狠話。韓王立時一個激靈,臉色白得像風乾的雪。
從此之後,韓國君臣開始了黯淡的南陽郡善後事務。撤出南陽,無異於宣告韓國王室王族從此成為漂移無根的浮萍,除了新鄭孤城一片便無所依憑了。韓安驀然想到了當年被韓國君臣百般嘲笑的周天子的洛陽孤城,不禁萬般感慨,趕到太廟狠狠哭了整整一夜,這才打起精神與韓熙商討如何搬遷南陽府庫與王族國人。奇怪的是,不管韓國撤離南陽何等緩慢遲滯,秦國都再沒有派特使來催促過。有一陣,韓安懷疑秦國根本不在乎韓國這片土地,或許會放過韓國亦未可知。可是,當韓安將自己的揣摩說給韓熙時,韓熙卻連連搖頭:“秦王狠也!愈不問愈上心,王萬不可希圖僥倖!”
韓安頓時驚出一身冷汗,立即催促司空、少府司空、少府皆戰國韓官,司空掌工程,少府掌王室府庫。兩署:只盡速搬出南陽府庫貴重財貨與王族國人,尋常物事與尋常庶民都留給秦國。韓安很怕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