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略有序,此時既不能對燕用兵,何須威逼恐嚇而使其警覺焉!臣意:太子丹既有替身,秦當佯作不知可也。”秦王嬴政一番思忖,覺頓弱之策大是有理,遂下令執掌邦交的行人署對太子丹寓所守護如常,不予理睬,只看燕國如何處置。
久經磨難的太子丹歸燕,已經是三十餘歲的心志深沉的人物了。
太子丹精明幹練,與父王姬喜相處三月餘,便重新獲得了父王的完全信任。其時燕國仍然沒有領政強臣,姬喜又心灰意冷遊獵成習,早已經疏於政事了。於是,姬喜索性下了一道密令:太子丹鎮國總攝政事,燕國大臣勿洩於外,秦國知曉與否聽其自然。
如此,太子丹在燕國開始了獨特的施展。
太子丹最恨秦國欺壓天下,更恨秦王政刻薄寡恩無情無義。逃回燕國,太子丹原只一門心思報復秦國。然,太子丹歸來,眼見邦國貧弱遠遠超出了自己預料,手中又無權力,一時竟是鬱悶無策。一朝領政,太子丹精神陡然振作,只一心思謀如何儘早凝聚有識之士報復秦國,至於國政變革,一時完全無法顧及了。太子丹清楚地知道,秦國的滅國大戰行將實施,若不及早謀劃動手,只怕燕國連最後的時機也沒有了。更有要緊者,秦國上卿頓弱坐鎮燕國,多方通聯燕臣,薊城舉動很難逃過頓弱勢力的探察,要圖謀秦國,第一要務便是嚴守秘密。好在太子丹久為人質,寄人籬下,已錘鍊出一種縝密機警的秉性,更有逃出秦國的秘密謀劃閱歷,幾年內將對秦復仇事做得絲毫不露痕跡。
第一個密商者,太子丹瞄住了少年時期的老師鞠武。
白髮蒼蒼的鞠武,已經是燕國的老太傅了。老人誠惶誠恐,接受了秘密來訪的太子丹的拜師禮。一番酬酢之後,太子丹涕淚唏噓地說了對秦復仇的心願。老鞠武沉默了,半日沒有說一句話。太子丹痛心疾首道:“秦王嬴政,天下巨患也。老師不為丹謀,寧不為天下一謀乎?”良久,老鞠武才沉重開口道:“如今之秦國地廣人眾,兵革大盛,遠非昔日之秦國可比也。燕國兩敗於趙國之後,貧弱已極,太子要以昔年積怨抗秦,寧非批其逆鱗哉?”太子丹長吁一聲道:“太傅明察,我縱附秦,秦亦不能存燕也!秦不存燕,則燕秦終不兩立也。既終須與秦為仇,寧不早日謀劃哉!”鞠武思忖良久,點頭道:“太子說的也是。既然如此,太子可相機行事了。”太子丹見素來固執的老師雖然未被說服,但卻已經不再反對自己,只要老師不反對自己,老師的聲望便是秘密行事的號召力量。此後,太子丹打出曾與老太傅會商的名義,又對幾位世族重臣進行了謹慎試探,竟沒有一個人反對,且幾家老世族都慷慨立誓,願意獻出封地財貨以支撐對秦復仇。太子丹精神大振,遂開始著意搜求奇異能士。
不久,一個神秘人物不期然進入燕國,使太子丹的復仇謀劃正式啟動了。
這個人,就是秦國逃亡將軍樊於期。這個樊於期,原本是桓齕做假上將軍時的秦國大將,又是與王族聯姻的外戚,在秦國老將中資望深重,是深得秦王信任的主力大將。桓齕部兩次攻趙大敗,第二次失敗,是樊於期違反軍令所直接導致。戰敗之時,眼看著秦軍將士屍橫遍野,樊於期深恐秦國軍法嚴懲,便從戰場逃亡了。及至訊息落實,秦國朝野震動,秦王嬴政怒火中燒,當即下令拘押樊於期族人,同時追查樊於期下落並懸賞重金緝拿。在戰國秦的歷史上,只有過三個叛將:一個是秦昭王時期的鄭安平,一個是嬴政即位第八年的長安君成蛟,一個便是這個樊於期。鄭安平是范雎因恩舉薦的大梁市井之徒,原本外邦人士,叛便叛了,秦國朝野罵歸罵倒沒甚風浪。可長安君卻是嬴政甚為喜愛的異母兄弟,樊於期也幾乎是等同王族的資深老將,國人之震動,王室之羞辱便不是尋常之事了,無怪乎秦王嬴政對樊於期恨之入骨。山東六國則是大為欣喜,各種傳聞紛紛不絕於耳。擇其主流,大體是三則:一說逃亡者是秦國上將軍桓齕,統帥逃國,秦國不得人如此矣;一說秦王暴虐,立即殺了樊於期九族;一說樊於期逃亡到匈奴去了,秦王正派蒙恬進入草原搜捕。
種種傳聞流播之時,樊於期突然在薊城出現了。
一個秋雨紛紛的深夜,家老進來對正在書房認真閱讀一卷兵器密典的太子丹稟報說,燕商烏氏獤求見。這個烏氏獤,是早年秦國大商烏氏裸的同宗,也是襄助太子丹逃出秦國的燕國大商。太子丹二話沒說,迎到了廊下。雨幕之中,烏氏獤見太子丹出來,回頭一揮手,道邊林中走出一個身披蓑衣面蒙黑紗的壯偉身軀。烏氏獤只低聲一句:“此乃天下危難奇人也!太子不若見,在下立即告辭。”太子丹生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