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程。戰國之世,人質邦交大體有兩種方式:其一,強國之間為保障盟約穩定,相互派出重要的王室成員作為人質進駐對方都城;一方負約,則對方有處死人質之權利;譬如秦昭王之世,秦國派於趙國的公子嬴異人,即是此種人質。其二,弱國為結附大國,派出王室成員為人質,進駐大國都城,以示忠於附國盟約。少年姬丹所做的人質,便是這種人質。就人質本身而言,以國君嫡長子為最貴。因為,國君嫡長子,大多都是事實上的太子,也是最大可能的國君繼承人。姬丹雖然年少,然卻有嫡長子地位,自然是進入大國做人質的第一人選。因了這般緣故,燕王姬喜早早將姬丹立做了太子,使姬丹以太子名義進大國做人質,以示燕國對盟約大國的忠誠。當然,太子名分對姬丹在他國的處境也有些許好處。如此,太子丹的名號,早早便為天下所知了。
太子丹的人質生涯,開始於趙國,終結於秦國。
燕王喜即位之初,強盛期的趙國尚是燕國最大的威脅。為保燕國安寧,太子丹在趙國做了許多年人質。秦趙長平大戰後,秦趙俱入低谷。呂不韋當政時,為在秦國低谷期與趙國求取平衡,呂不韋著意結好燕國,以增加對趙國的制衡。燕王喜對天下第一強國的示好大是欣然,更兼其時燕國正在圖謀攻趙,遂立即在與趙國訂立休戰盟約後,又立即與秦國訂立了秘密盟約。於是,燕王喜將太子丹藉故從邯鄲召回,改派往秦國做了人質。
或是天意使然,太子丹在趙國做人質時,秦國的少年王子嬴政也在趙國尚未歸秦。嬴政外祖乃趙國鉅商卓氏,其時,嬴政尚叫做趙政。趙國風習豪放,趙政雖非在朝貴胄公子,也一樣能出入王城。或是在王城之中,或是在市井遊樂之所,總之,兩個少年王子是相遇了,結識了,還有了少年交誼。以年齡而言,趙政八歲時離趙歸秦,與太子丹結交之時,當在八歲之下的孩童之期。而太子丹,則肯定大得三兩歲,再小,便不可能做人質了。如此,太子丹必是童稚趙政的小哥哥,其交遊來往,也必定是純真無邪的少年樂趣。此後嬴政歸秦,歷經風雨坎坷,在十三歲時成為了不親政的虛位秦王。
倏忽二十餘年,天下風雲變幻,燕趙秦三國的格局也發生了巨大變化:秦趙血仇未消,相互攻伐不斷;燕趙兩國兩次大戰,燕慘敗而趙大勝;燕國雖與趙國結下了大仇,卻又只得忍氣吞聲地訂立盟約而成盟邦。當此之時,秦燕兩國無戰且盟約依舊,依著戰國邦交常道,秦國要借重燕國牽制趙國,燕國已經完全可以召回人質了。然則,事有奇正,此時的秦國恰恰已經走出了低谷,秦王嬴政已經親政,一統天下之志已定;於是,兩國邦交發生了悄無聲息的巨大變化:秦國對燕國的倚重不復存在,而變為秦國力圖掌控燕國,以防其在滅國大戰中輔助趙國。如此格局之下,秦燕兩國縱然盟約依舊,且燕國並未觸犯秦國,燕國還是無法召回太子丹。究其實,當然是秦國不願放回太子丹。根本原因,在秦國要掌控燕國,使燕國負秦有所顧忌。為此,秦王嬴政對這位太子丹很是冷漠,絲毫不作少年好友待之,明確下令軟囚太子丹,不使其迴歸燕國。太子丹痛心疾首,屢次上書秦王請求歸燕,都是泥牛入海般沒有迴音。
“烏頭白,馬生角,子或可歸燕也!”
秦王唯一的回答,使太子丹徹底絕望了。
許多年後,天下風傳一則秘聞:自秦王禁令出,太子丹仰天長嘆,咸陽王城的烏鴉果然白頭,馬頭果然長出了牛一般的角;秦王得報,視為天意,遂不得不放了太子丹。事實卻遠非如此離奇神妙,而是一則驚心動魄的太子丹逃亡事件。
原來,太子丹明白秦王政不會放他歸燕之後,不再圖謀於說動秦王,而是從此開始了逃離秦國的秘密謀劃。歷經半年多試探,太子丹終於通聯了在咸陽的燕國商社,謀劃出一個替身之法:由幾位燕國大商物色一個與太子丹極其相像的年青商人,給太子丹做舍人;其人開始進入有秦國吏員兵士護衛的太子丹寓所時,須得以面目有傷為由以黑紗遮面;但有時機,即以此人為替身留於寓所,太子丹喬裝離開,由商社馬隊護送逃出秦國。密謀既定,太子丹立即付諸實施。不久,太子丹寓所便多了一個面容傷殘而終日蒙面的太子舍人。一年之後,秦國朝野忙於籌劃大舉東出滅國,秦王率領群臣趕赴藍田大營觀兵。太子丹一如謀劃行事,果然逃離秦國。及至秦國發現太子丹逃亡,已經過去了整整一月。
秦王嬴政大怒,立即飛書常駐燕國的頓弱:威逼燕王送回太子丹,否則發兵攻燕!旬日之後,頓弱回書道:“燕國沉淪不堪,縱增一太子丹,與國無補也。滅國大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