奮,同聲擁戴玉天清方略。暮色時分,諸般鋪排已經籌劃妥當,執事們立即開始忙碌。
巴郡郡守向白起與蜀侯稟報了方氏情形,白起念及方氏水手全數入軍又甘願倍出罰金,非但不再追究,且請準咸陽賜方氏新族長初爵兩級。賜爵詔書到達之日,玉天清率族中族老執事大禮迎出,接詔後鄭重地向特使申明:方氏居秦數世,實是老秦之民,自今願棄客商之身,入秦籍,為秦人,諸般賦役與國人同等。特使回報咸陽,宣太后破例下詔:“方氏為秦人,秦始有大商矣!免方氏徭役,賜爵兩級以示褒獎。”於是,方氏化入秦國,成了有第四級不更爵的秦商。
方氏變身大獲成功,玉天清從此走上漫長的商旅生涯……
豁達的呂不韋第一次不能成眠了。
如此一個寡婦清,此刻在中原還是在巴蜀?她是否還在暗中關注著秦國,關注著呂不韋?雖入秦籍,寡婦清終是齊人,她有事秦之心麼?諸般心思紛至沓來,呂不韋終夜輾轉反側,清晨剛剛朦朧睡去,卻聞外廳急匆匆腳步輕悄悄話語紛雜交織,竟霍然離榻坐起:“莫胡,有事麼?”莫胡輕盈飄進寢室低聲說了一句,呂不韋立即下榻出了寢室,大步匆匆來到了書房。
一支熟悉的寬簡工穩地插在案頭筆架的中央!
幾乎沒有絲毫猶豫,呂不韋便決意會見這個神秘人物。按照寬簡上刻畫的路徑圖,呂不韋的垂簾緇車於暮色降臨時終於來到了咸陽西南的灃京谷。這片山水並不陌生,當年華月夫人的歷歷往事還時常依稀浮現在呂不韋心頭。到得那座巨石碼頭,呂不韋吩咐馭手與兩名隨行劍士留在岸邊,自己只帶著扮做童僕的莫胡上了山道。在一片松林入口處,兩名黑衣人正在等候,驗看了寬簡便領著呂不韋進了林木荒莽的灃京廢墟。
明亮的燈光閃爍在一片茅屋庭院。呂不韋記得,那正是華月夫人曾經的快樂居所。進得庭院,兩名黑衣人在茅屋門外站定,廊下燈影裡一名少女恭謹地將呂不韋引進了茅屋。呂不韋當年曾經是營造密室的高手,一進門便看出這茅屋決非其質樸外觀那般簡單——寬闊敞亮,重簾疊帳,顯然是入深極大,一直通到了背後的山崖山洞亦未可知;腳地鋪著厚厚的彩織地氈,任你身如山嶽也沒有絲毫聲息。呂不韋依著少女手勢,從容在東首案前落座,莫胡便站在了身後。另有一少女捧來煮好的鮮茶。呂不韋方啜得兩口,卻聞身後莫胡猛然一聲喘息,驀然抬頭,心下便是猛然一跳!紫紅的大屏後悠然轉出一道黑柱——身著一領黑袍,面垂一方黑紗,正一動不動地佇立在對面座案前。
“文信侯老矣!”略顯蒼老的女聲喟然一嘆。
“清夫人別來無恙?”呂不韋不期然漾出了當年的滿面春風。
“今日不速之請,得文信侯撥冗赴約,玉天清先行謝過。”黑衣人微微一禮便坐回到了對面案前,“文信侯治秦有方,老身時常感喟於心,惜乎無由得訴也。今日之約,略表寸心而已。老身一生無空言,亦望文信侯坦誠相向,毋得虛與周旋。”
“不韋謹受教。”呂不韋慨然拱手,“清夫人商道滄桑五十餘年,亦曾救國於急難之時,不韋素來敬佩,卻無由酬謝,心下慚愧久矣!”
“區區之舉,文信侯幸勿上心了。”
“私恩身報,國恩功報。受恩無報,此不韋之不安也。”
“文信侯心有疑團,但說便是,無須以愧疚表疑。”
呂不韋原本欲引得神秘的寡婦清自己說出關注他的動因,不意這個老夫人竟是洞若觀火,要他明白說話,思忖遮掩不得,便一拱手坦然道:“不韋心下不明者惟有一事:夫人何以時時關注不韋行止,總在急難關節處現身襄助,縱無所圖,亦有因由,盼夫人明告。”
“也好,老身便說。”玉天清悠然一笑,“文信侯為商之時亦曾稱雄天下,當知商旅所盼者,官府重商之法度也。邦國重商,則商賈興。邦國賤商,則商賈亡。秦國固強,然法度賤商卻是天下之最。文信侯秉政,漸開寬政之風,漸行農商並重之道,誠天下大幸也!老身既為秦商,不該助一臂之力麼?”
默然良久,呂不韋慨然一句:“夫人遠見,過我所望也!”
“且慢。”玉天清輕輕叩案,“老身也有一己之求。”
“夫人但說。”
“我有一族侄,欲入仕途,託你門下如何?”
“國家求才,此事何難!”
“好。日後但有持‘清’字簡投你者,便是我侄。”
呂不韋點點頭,略一思忖道:“夫人,不韋也有一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