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姑奶奶嚇一跳,很少有人跟她說話,更不論,這是主動跟她打招呼呢。
她停下腳步,看看人,不認識。
便問:“你是?誰呀?”
老太太擦擦眼角:“呦,您不認識我,我是青花她三閨女。”
五姑奶奶辨認了一下,就笑了:“哎呦,你都長這麼大了?你媽早年還往我家送過繡活兒,她手挺巧的,她還好吧?”
老太太表情一呆,順嘴禿嚕出一句:“勞您惦記!我媽,她老人家早死了!!”
五姑奶奶臉上一窘。
這位擦了眼淚,回家拿了一個紅封出來,塞進五姑奶奶懷裡說:“姑奶奶,給您老添個壽數,您老拿去買點心吃,您老別怪罪我,往年過節,我也沒跟您拜禮去。”
五姑奶奶有些驚訝的捏著紅封,好半天兒,她才嘴唇顫抖著說:“不怪,不怪的……不是你的錯……”
可她也不認是自己個兒的錯。
就這樣,從有人給第一個紅封開始,這老巷子便熱鬧起來,挨家挨戶的,人們都給了。
五姑奶奶許是一輩子沒有被這樣簇擁過,她挺幸福的該住腳住腳,該說兩句,就說兩句。
江鴿子脾氣好,就十幾米遠處跟著,街坊們也把自己當成晚輩,往江鴿子手裡塞紅封兒。
太陽火辣辣的照著,江鴿子表情平靜的依舊揹著,按照規矩,壽材一起,就不能往地下放。
搬家那些力工拿著背杆跟著,問了好些次,您累麼,不然倒倒肩膀?
江鴿子一概拒絕,他得揹著,就像給自己的老人添福一樣,他得給他地球的老人,存足足的福分,積存多多的德行。
從老街到養老院,大概五六公里的距離。
五姑奶奶花了兩個小時才出了老街,得了一大堆紅封,哭了無數場。
裝扮都亂了。
後來,他們一起來到老街口的9路車站前面等紅燈。
大街口。
這對組合自然是顯眼的,見過走壽材的,卻沒見過這樣的粉紅組合。
說來也巧,等紅燈的時候,街邊緩緩停下一個車隊。
有一輛銀色的,十分大氣端莊的磐能車緩緩停在了江鴿子右邊。
後來那車後面的車窗緩緩的下了玻璃。
有人在車裡招呼了一聲:“呦!好力氣呀!”
江鴿子緩緩扭頭,卻看到了熟人。
也不算是熟人吧。
在車裡說話的是笑眯眯的周松淳,而俞東池坐在他對面,他隔著車窗看著江鴿子,也不知道自己該著驚訝呢,還是做平常打招呼那般的點點頭,當沒事兒發生?
出生至今,他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奇人奇景。
俞東池覺著,世上怕是真的有緣分這一說的。
有的人總是存在感很強,他一旦出現,就能將周圍的一切化為虛無。
他還是這樣好看,充滿力度的好看。
從他身上,你看不出他該有的窘迫,他就這樣坦坦蕩蕩的與你對視著。
江鴿子對他們點點頭,他身後的壽材也上下起伏著,他笑著說:“呦,巧,等紅燈……呢?”
他也覺著自己此刻有些驚悚。
俞東池口裡乾巴巴的,也不知道應該用什麼語言來表達自己亂七八糟的情緒。
他張開嘴,看看江鴿子,再看看粉色的五奶奶,再看看那口奇大的壽材,終於他說:“巧,你……恩!也等紅燈呢?”
自己為什麼要說這樣沒潤色的話?
他該說什麼好呢?
“啊!”
江鴿子點點頭,接著整個人又完整的側回去,目視前方繼續等紅燈,完全沒有跟他繼續交流的丁點意思。
俞東池十分專注的看著。
後來綠燈亮了,他沒說要走,別人也不敢走。
一長排車就那樣卡在白線後面,堵了足足的三個紅燈。
五姑奶奶與江鴿子十分坦蕩的在街上行走,一直到他們上了街那頭,又拐了一個彎兒消失了。
俞東池才說:“走吧。”
周松淳笑著問他:“過段時間,找個機會,帶他來與您見見?這人……倒是挺有意思的。”
俞東池瞥了他一眼,搖搖頭。
他這樣的人,世上少有他求不到的東西,自然也有足夠幼稚的什麼都相信的熱烈時候。
人的成長總要摔跤的。
俞東池其實已經摔過了,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