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去華盛頓和紐約正式彙報,一次去新奧爾良和帕斯卡古拉懷舊。這些年來,他同海倫和埃斯特爾、梅塔和瓊都在老城區的小街和帕斯卡古拉的海灘散過步:他要同珍·斯坦也去那裡走走。
12 月回牛津後,重新與趙斯諾普斯家的故事。起先,文思來得很慢,有時根本不來。他年輕寫詩時,每當想寫有新意的東西時,耳邊只聽見祖先前輩的聲音,使他步子跨不出去。如今纏住他的不是祖先前輩,而是年輕時的自己的影子,他覺得自己做不出以前的成績來。他給予加文·斯蒂文斯的感覺——獨自屹立於一生成績的總和之上,頂著閃爍燦爛的珠片,這才是他的想象所需要的感受。但是,如今他只感到厭倦和恐懼,感不到力量和威嚴。
不久,他開始認為自己準是“油幹燈盡,再也點不亮了。”《小鎮》和《寓言》一樣篇幅浩大,反映他需要寫鉅著,書的基調反映他需要說教、追求深度。1 月中寫信給珍說:“你對斯諾普斯的新材料的反應,使我感覺良好。”後來,寫作有時順利有時不順利,寫給珍的信有彙報進度,也有懷疑自己能否再“懷著一團火、一般勁、滿腔激情地”創作,但是隻要珍信任他,他決定堅持下去,特別願意相信她是對的,自己是錯的。
儘管有事穿插打斷,他堅持寫下去。1 月下旬,寫作之順利使自已大吃一驚。
2 月和3 月,捲入種族矛盾,寫作幾乎停頓。在《致北方的一封信》《論恐懼》和《南方在分娩中》等文章中,他表示一種力求改革而不要導致暴力的立場,可惜他的努力兩面不討好。杜波伊斯(7) 要同他公開辯論,另一派人憤怒地問他敢“來密西西比三角洲較量一番不”?既為自己生活的土地而苦惱,又對自己的創作能力沒有把握,他陷入狂飲,瘋狂地騎馬,喝酒使他感覺“更大、更聰明、更高”,最後登上最高的巔峰:騎馬使他感覺更加強大,桀騖不馴的大馬,像他稱之為“騰匹”
的那一匹,給予他所需要的挑戰,給他以“感情天性所需要的玄奧莫測的東西”—
—“追求生理優勢和克敵制勝的慾望”。
晚冬初春時分,福克納在這項更大的創作挑戰面前,進展不大,但繼續在寫,先在牛津,後在夏洛茨維爾,吉爾在夏洛茨維爾生下第一個孩子,後來又去紐約,珍在紐約《巴黎評論》季刊工作。隨後回牛律。暮春和整個夏天,在牛津住的時候較多,工作也更集中。7 月,猶豫和傍徨的心情消退。8 月下旬完成初稿時,自覺這部新作又悲哀又好笑。
《小鎮》把福克納帶回到20 年代末寫的《亞伯拉罕神父》,帶回到《院中騾子》(1934)一類的作品、帶回到1938 年給羅伯特·哈斯的信中開列提綱的那一部作品。《寓言》花很長時間寫成,《小鎮》則花很長時間醞釀,有些段落反覆推敲、談論了30 年,他不願意承認此書反映自己“厭倦”了那一個虛構的王國,但承認也許是“擱得太久”而顯得“有些陳舊”。
事實上,《小鎮》反映了讀者感受到的、福克納在採訪時謹慎地、在書信中較公開地承認的一個現象:兜了一圈回過身來寫它時,不僅年紀老了,人也累了。《小鎮》中最動人的一段是尤拉·瓦納·斯諾普斯在38 歲時自殺。
尤拉在《小鎮》中和《村子》中一樣,宛如性慾的化身;不過在《小鎮》中不再像頭野牛,顯得莊重些。她變成一個悲劇性人物。她的自殺一半是為了挽救女兒的名聲,但也是因為在她那貧乏而貪婪的天地中沒有一個值得愛、值得為之而活的人。拉克利夫說:“她活得膩煩了。她愛過,大有愛和被愛的涵容。她試過兩次,兩次都沒能找到一個有強壯體魄可以承受她的愛、贏得和配得上她的愛、甚至有足夠勇氣接受她的愛的人。”可是,和尤拉的新生一樣,作品顯得不平衡。一半原因是厭倦,一半原因是構思斯諾普斯傳奇的人和寫作《小鎮》的人之間脫節。我們在《寓言》中感到的緊張是意圖和天才之間的矛盾,最明顯不過地反映了福克納違背自己的天賦而寫作的後果。其基本思想和意圖卻是一致的,從構思到完成都是抽象的、說教的。《小鎮》則相反,天才和基本思想是一致的,是最初構思時的主要內涵之一。除了精力衰退這一個原因外,它還壞在意圖分裂——寫作時的意圖不同於構思時的意囹。如果說《寓言》說明福克納力求成為另一種型別的作家沒有完全成功,《小鎮》則說明這一變化實在巨大。
雖然《村子》中的充沛的精力和明快的筆調有時也出現在《小鎮》中,那也只是在早先寫的幾段中,如《院中騾子》,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