嘲笑著人們的貪嗔痴傻。她決絕地讓自己走上了一條永遠孤獨、絕對自我的路。
在那條路上,偶爾她走累了,便停下來,抱著自己伶仃的胳膊,同自己對話。
一字一句,愛與恨,都與她試圖遠離卻又必須置身其中的殘酷世界相關。
這是水仙花的回聲。
天才夢世俗眼光評定一個人的才能,總要考慮一些除卻才能本身之外的因素,譬如性別與年齡。擁有同樣的才能,面對不同的性別,人們總是更容易將溢美之詞加在女人身上;而面對不同的年齡,較小的一個又會被捧得高些。少年成才,總是最好的噱頭。年紀輕輕,光芒四射,更能叫俗人嘖嘖稱奇。這樣的人,往往被冠上“天才”之名,天縱之才,猶如玉樹生光,熠熠灼眼。
張愛玲在少年時期便被稱為“天才”。
生在一個顯赫的家庭,張愛玲似乎有更多的機會被培養成“天才”。她的祖父,是清末名臣張佩綸;她的祖母,是李鴻章的女兒。即便清朝已經滅亡,這樣的家庭,仍然帶著貴族氣:遺老們之間盤根錯節的關係裡,總是牽連著張愛玲一家。
看看,麥根路313 號偶爾出入的貴客們,哪一個祖上沒有顯赫的名聲? 即便破落了,他們還是堅持著自己的優雅。幼年的張愛玲,衣食無憂,而在教養方面,也並沒有被忽略掉。如同任何一個“閨秀”一樣,牙牙學語的她便開始學習背誦唐詩。生澀的字句,在孩子充滿五光十色童夢的腦海裡,只是沒有意義的符號。但有一次,當她在一個遺老面前念出“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時,到底引出了老人的眼淚。
而母親黃逸梵旅外歸來,又為張愛玲的童年帶來了新的衝擊。西洋的童話、音樂、詩歌、繪畫,無一不給女童開啟了看世界的新視窗。
但是,對張愛玲“天才”形成影響更大的,是她特殊的家庭。
世紀初的中國,正在接受著文化與思想的風暴,處在一個十字路口。新興的事物不斷興起,而張愛玲的家庭,卻是舊時代留下來的殘影,長長地曳著舊時光的尾巴,捨不得,放不開。
也許,當年那個女童趴在窄窄的視窗,看外面的街道上人來人往。長袍馬褂固然多見,然而著洋裝的人似乎更多了。汽車鳴笛時發出帶著傲慢意味的聲音,文明棍與金絲眼鏡,是要明目張膽地與陰魂不散的長辮子割裂開來。似乎一切都象徵著文明與開化,被遺老們恨恨地稱為“傷風敗俗”的新事物,對女童來說無比新奇,有著無限吸引力。
她澄澈的眼將光怪陸離的新世界盡收眼底。但她回過身時,看到的是幽暗的房間。空氣也都是凍結的,似死水一般不流動。家中表面的平和,在女童早慧的眼中大抵早已破綻百出,她看到的是暗流洶湧。但她保持著沉默,只是看著一切,無數的疑慮,只待歲月解答。
疑問緩慢地累積,表達的慾望卻如洪水一般,洶湧著要決堤而出。在七歲時,張愛玲動筆寫下了人生的第一篇小說,孩子寫下的故事,是充滿糖果與幻想的童話嗎? 不………不是。
這個七歲的女童,寫下的竟然是一個家庭悲劇。這個故事的輪廓到底如何,已無從考究。但在家裡所見的齟齬,已經成為女童心裡的傷口。她沒有呼喊疼痛,也沒有明目張膽地尋求愛與寬慰,她只是將那些痛苦記錄下來,用稚拙的筆調把它們表達出來。若真能得到一點暖,便能剜去傷痛,然而她得到的只是大人們的驚歎:這麼小的女娃,竟然能作小說?
她伏在案前,身子小小的,又伶仃,讓人覺得有些淒涼。屋子裡真是安靜極了,讓人感到壓迫。她動筆時,筆尖與紙張摩擦發出沙沙的聲音,就是這茫茫的寂靜中唯一的聲響。有時遇見不會寫的字,她只能去問廚子。親人,對幼年的她來說,只代表著血緣,或者說源源不斷的物質供給,卻無法獲得溫暖與幫助。
大人們都太忙了。他們忙著端著笑臉,坐在桌子前飲茶,但桌子下卻拿著刀在拼殺,互相傷害。
天才的誕生,從來都不是平白無故。一年之後,幼年的張愛玲又寫了一篇名叫《快樂村》的故事。故事裡, 有一個烏托邦式的村莊………或者說,是一個大家庭。在這個家庭裡,男耕女織,沒有鉤心鬥角,一切都活潑而明朗,正如張愛玲所渴求的。她迫切地想要表達,她那無限的想象力,和綿長生活裡的傷害,讓她做了一個“天才”。
這個極度缺乏愛與關懷的孩子,她將大量的心血灌注在文字的虛渺世界了。也許,那就是她的精神世界,是她夢裡的家。在《天才夢》裡,她這樣寫道:“……現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