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這件布衫穿在身上倒還是怪美的。”
人常說:“人靠衣裳馬靠鞍。”牛百善把牛保國給他特意用白漂布做的那件襯衫往身上一穿,還就是給大不一樣了,一下子就精神了許多。如果下身再能配上一條好褲子,把手臉也洗乾淨點兒,那麼瞅個媳婦相相親,只要不說話,也保證都沒一點兒問題,誰也不敢貿然把他當作二桿子,腦子缺根兒弦看待。牛百善的這一鉅變,馬上就引起了廟東村不少社員群眾的關注,上工時他們一個個看著牛百善今天上身所穿的這件衣服自慚形穢起來—它款式既時新又大方,穿在身上很是得體,潛意識地和自己身上所穿的那衣服一比,覺著還就是不一樣,簡直都能把自己比得跟個原始人差不多—自己身上穿的這衣服雖然說布料還不錯,但是那樣子土氣得就沒法兒說,於是都紛紛好奇地問牛百善:“哎,百善,你今天身上所穿的這件布衫是誰給你縫的?”牛百善眼睛一斜,沒好氣地說:“你問這幹嗎?你管得著嗎?”那人也不在乎牛百善說的這些出言不遜的話,訕笑著說:“嗨,我看你把這件衣服一穿都帥氣得多了,就跟變了一個人似的,全然不像個廟東村的人嘛。”牛百善被人一奉承,心裡禁不住就高興起來,滿臉笑容,樂滋滋地說:“看你把人說的,還不是原人嘛,變還能給變到哪裡去?不像廟東村的人還能像哪裡的人?”有人就過來湊熱鬧打趣說:“嘿,那太像西安市人了麼。你快說呀,這是誰給你弄的這件時新衣服?讓我們也到他那兒弄一件去。”牛百善聽著這話馬上又把眼睛一瞪,自豪地說:“你們?你們能行?這是我毛爺爺特意給我這老貧農照顧的。你們有這資格?”說著高聲就喊叫了起來:“毛主席萬歲,毛主席萬歲,毛主席萬萬歲!”接著身子扭來扭去的又引吭唱道:“天大地大不如黨的恩情大,爹親孃親不如毛主席親,千好萬好不如社會主義好,河深海深不如階級友愛深……”
這時候,有個多少知道點兒內情的人故意挑逗牛百善說:“嗨,有人說了,你這衣服是牛保國給你縫的,是吧?”牛百善一聽這話,眼睛就瞪得跟牛鈴一樣大,堅決反對說:“他縫的?把他那個眉眼看看。你一天淨隔門縫兒瞧人哩—把人都給看扁了,就不敢見窮人手裡拿個白饃饃。別看我牛百善人窮,可我人窮志不短。這衣服要是他給我縫的,即使幹給我,我還都不穿!”不知是哪個不知深淺的頭腦一熱,竟然接住牛百善的話茬脫口說道:“不在你嘴硬哩,你說他做的衣服你不穿,我看你怎麼在人家的房子裡一住一二十年,直到現在也還都住著呢?”這下子可把牛百善給逗惱了,他一下子暴跳如雷,破口大罵起來:“我日他媽羞先人哩,在他牛保國屋裡住著的?你倒說我是日過他媽!我在我毛爺爺給我分的房子裡住著的,你當是在他屋裡住著?我毛爺爺給我分的房子是我屋裡,我愛在裡邊幹啥就幹啥哩,由我著的,我就是在裡邊耍球(鳥),他誰都管不住!”人們一看牛百善那股二桿子勁又上來了,就都相視一笑,一時再也沒有誰敢說什麼了。
儘管牛百善矢口否認他身上所穿的那件白漂布襯衫是牛保國給他縫的,牛保國也從來沒有向任何人透漏過牛百善身上穿的那件人見人誇的布衫是他自己縫的,但世上的事情總歸就沒有不透風的牆,不久這事就成了公開的秘密,婦孺皆知。“保國到公社學習班培訓了一回,還真沒白搭。”人們對牛保國縫紉部的看法不知不覺地就給漸漸改變了,他們一有空兒就在私下裡議論起來,“你看他給牛百善所縫的那件白漂布襯衫穿在牛百善那身上,還咋看咋合身哩。”“他縫一件衣服才收人三兩毛錢,比咱用手工做划算多了。咱做一件衣服得要花好幾天的工夫,把人忙得暈頭轉向、顛三倒四的不消說,那樣式還遠不如人家所做的好看呢。”“有人說用縫紉機做的那衣服不結實,我看牛保國給牛百善做的那衣服穿在牛百善那貨的身上倒也還挺結實的麼。”這樣以來,漸漸地就有人拿著布料來到縫紉部找牛保國給他們裁縫衣服了。牛保國的縫紉部這才平添了許多生氣,日見熱鬧起來,至於到後來幾乎都要快變成人市了—他那縫紉生意簡直就火暴得不行。尤其是陰曆年前的那一個多月,牛保國一下子承攬的那活路就多得沒法說,原本是為了用來裁剪衣服而支的那個案子,現在光接來要他做衣服的布料就已經放得佔去了三分之二的地方,以致使得他剪裁起衣服來處處都覺著礙手礙腳的不方便。不得已他就又支起了一張床,專門用來放接來做衣服的布料。後來他害怕活路萬一接得太多,趕過年的時候給人家做不出來,耽擱了人家過年的事情,不知道把多少送來讓他做的活兒還都給好言謝絕了。
一般的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