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了。事後他才知道村裡的土地改革領導小組為給他如何劃定成分這事,也沒少發生爭議,甚至和廟東村比鄰的趙村也還有不少人檢舉他,認為他和牛保國是親弟兄,既然牛保國家都已經定成了地主,他家理所當然地就也應該劃定為地主成分。可能是由於牛保民人緣好,更由於廟東村很多的貧僱農從前遲早有難處,只要到牛保民跟前去告借,都沒落過空,都多多少少地蒙受過牛保民的恩惠或者得到過他的關照。這些人有的這時候就在土改領導小組中,還多少拿著點事兒,他們不忍心昧著良心瞎說話,因此經過反覆稽核,廟東村的土改領導小組絕大多數人還是認為:牛保民和現已劃定為地主成分的牛保國雖然是親弟兄倆,但他倆解放前十年早就分家了。牛保民確實家道比牛保國還要殷實點兒,但這是牛保民靠自己的辛勤勞動獲取的。全廟東村的人誰不知道牛保民勤快、能吃苦,莊稼戶的什麼活他都能幹,並且幹起活兒來一般人誰還都沒法陪得住,一輩子就知道種莊稼,靠務農為生。不論是田裡、地裡,他都不愧是個行家裡手,不管怎樣評定,他都不失是一個主要勞動者。再說了,經土改領導小組仔細一查證,牛保民解放前(1947年、48年、49年)僱長工也不夠連續三年,更何況他一直是陪著他所僱的夥計沒黑沒明地在地裡幹著活的,所以他和牛保國有著本質上的區別,誰也不能面對現實把白的說成了黑的,即使再有想把牛保民扳倒,按下去的人,他也不能夠把牛保民說成是附帶勞動力。於是牛保民在廟東村雖然也算得上是一個富戶,但他終於憑著自己的苦身子逃過了這場一眨眼就會降臨的厄運。牛保民家既然因為牛保民不能認定為附帶勞動而不夠劃定地主成分的標準,那麼把牛保民家一年的剝削量一計算,居然還連定成富農成分的條件也都達不到了,最後只好給牛保民家劃定了個富裕中農成分—牛保民成了革命團結的物件。牛保民儘管在這場暴風驟雨似的土改運動中虛驚了一場,但終歸是好人好報,有驚而無患。
1952年初夏的一天,牛保民的兒子牛德草和他們那一幫幫子碎娃在巷道里玩貓捉老鼠遊戲。玩累了後,他們就散開各回各的家去了。可是當牛德草回到自己的家一看,誰知道他家裡竟然連一個人影兒都沒有,雖然前門是大開著的,可是二道門卻緊鎖著。牛德草一時找不見了自己的父母,又進不了家門,就急得不由“哇—”地一聲給大哭了起來。他一個勁兒哭著就跑出了自家的前門,四處亂撞,尋找他媽。就在他正著急得沒辦法的時候,忽然迎面走來了蓮葉。蓮葉見他哭得是那樣的悽然,問明瞭情況,先是虎著臉對他說:“這下子可不得了啦,我剛才看見你媽被一個大灰狼給叼去了。”她說得談虎色變,小德草一聽這話哭得就更厲害了。蓮葉看著他哭得傷心的那個勁兒,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繼而心滿意足地微笑著給他彎腰擦去了臉上的眼淚,安慰說:“沒有的,沒有的。你媽沒有被狼叼去,是嬸嬸逗著我娃玩兒哩,看把我娃嚇得可憐的。走,嬸兒領著我娃,給我娃找媽去。”於是她就拉著德草的手向城外一個很大很大的打麥場走去。(未完·待續)
第十一章 土改滄桑(下)
(接前章)牛德草跟隨他蓮葉嬸嬸來到這個場面上一看,“嗬!”場面上居然一下子全坐的都是人,那麼多的人聚在那兒開會呢。蓮葉把牛得草交給了坐在人群中間的劉碧霞,牛德草就偎依在他媽劉碧霞懷裡,一邊抽泣,一邊用襖袖擦拭眼淚。擦著擦著,他那雙被淚水模糊了的眼睛突然給瞪大了,驚奇地朝著前面的主席臺上望去。他發現在這些開會的人前面,還有一排人是面朝著這眾多的開會群眾坐著的,他們中間有一個人胸前戴著一朵大紅花,肩頭斜披著一幅大紅綢子,顯得格外容光煥發,神采飛揚。“這不是自己父親嗎?”他頗感驚詫地想,“父親今天怎麼不和母親坐在一塊兒,而給人家坐到那裡去了?還是那種怪模怪樣的打扮?”牛德草雖然年齡小,但是見過村裡鬥爭地主的那場面。他疑心這是不是也在鬥爭他父親,但是很快就又令他感到奇怪的是這場面和鬥爭地主不太一樣,首先他父親沒戴高帽子,胸前也沒掛大牌子,取而代之的卻是披著紅,戴著花;其次他父親不是愁眉苦臉,彎腰拱肩縮背地在那裡站著,而是滿臉帶笑地坐在那些人中間,壓根兒就不像是在挨鬥爭—他弄不明白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麼意外事情—其實這是廟東村解放後在體現人民群眾當家作主人的大政方針,第一次進行民主選舉,選舉孟至鄉赴華陰縣選縣長的人民代表呢。牛保民由於人德行好,人緣好,凡事總能為大眾著想,大家就都認為他能夠代表自己的利益說話,所以就都選他當孟至鄉的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