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病房第二天就醒了,當時我正守著她,我到如今依然記得她當時醒來看見我的眼神以及流的淚。
她抬手摸著我的眉眼,以為這是一場夢,哭著說:“如果這是一場夢,我希望永遠不要醒過來,容庭,你知道嗎,這五年來,我無數次夢見你,夢裡笑著,醒來卻是哭著,我不要再醒來,不再醒來……”
她的淚流在我的手心,淚沾溼了她的睫毛:“容庭,我剛剛做了一個噩夢,我夢見你不記得我了,我是你的樓笙,你怎麼會忘記我呢,你不會忘記我的對嗎?”
“對。”
她笑了,我卻哭了。
若如連成傑所說,我這些年也虧欠她太多了。
樓笙在醫院裡住了兩個月,後來她不再把這當夢,而是真實的。
她不再哭,拉著我的手,說:“我就知道這天會到來的,我終於盼到了,盼到了。”
我也等到了。
誠如我們都不再年輕,我們的相聚,重逢,就像是註定的,所以我不悲不喜,一切都是自然而然,就連那記憶,也是一日日回到我的腦海裡。
其實,我們不過是這幾年走散了,相聚別離,兜兜轉轉,皆是註定,一切,都還來得及。
樓笙出院的第二天,我們已經決定了要回北城,走之前,我去見了方晴,她這兩個月來每天都在做飯等我,可是我從來沒有回來過一次。
我跟樓笙一起去見的方晴,當時正是中午,方晴做了一桌子平時我喜歡吃的菜,站在門口張望著,期盼著。
我先進去,見到我時,她臉上綻放著笑容,可下一刻在看見樓笙時,嘴角的笑僵硬了,眼底劃過一抹叫失落的東西。
記憶重拾,站在我面前的方晴不再是與我生活五年的女人,被欺騙了五年,若說沒有一點憤怒,那是不可能的,但我也不是忘恩負義之人,而我今天來找方晴,還有別的事情。
我讓樓笙在外等著,與方晴進了房間,我直截了當的問:“我這顆心臟是誰的?”
方晴叫我姚生,又對我精心照顧五年,從種種跡象來看,我能猜到這顆心臟來自於誰,但我也是要一個肯定的答覆,不然我很難相信我的命竟然是仇人救的。
方晴久久盯著我的胸口,我知道她在想什麼,她眼裡的淚花又是為誰。
她伸出手放在我跳動的胸膛,苦笑著說:“從我知道有樓笙這個人存在在天明心裡開始,我就知道她會是天明的劫,也不知道我跟天明到底欠了你們什麼,我為你們照顧了幾年兒子,而他卻捐出了自己的心臟,傅容庭,你知道天明躺在手術檯上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麼嗎?”
我皺眉,自然不知道我的情敵會說出什麼樣的話。
方晴輕笑一聲說:“天明他說,與樓笙在郊外別墅的日子是他這輩子最快樂的時光,既然不能相守,他便剖心,從今以後,愛著樓笙,相伴著樓笙的,不再是你傅容庭,而是天明,在付出這一點上,在愛的程度上,他不比你傅容庭少,他為了樓笙去泰國,最後卻因樓笙跟你,他差點就死在泰國的河水裡,為了把小臻送還給你們,他更是計劃周詳,臨門一腳時被楚天逸發現,他差點就死在楚天逸的槍下,他其實就是個傻子,而我,也是一個傻子,他讓我做什麼就做什麼,他要我陪著他演戲就演戲,可我不能讓他有事,為了救他,我將樓笙騙出去,可自始至終,我都沒有想過要樓笙的命,我是給樓笙下過藥,那是楚天逸給的,可我明明掉包了,我不知道為什麼她還會出事……”
她的聲音哽咽,抹了抹淚,突然情緒有些激動的說:“傅容庭,天明給你一顆心臟,我騙你五年,這連利息都不夠,你的命是天明給的,是你以為的仇人給的,你敢將這些話告訴樓笙嗎?讓她知道,你的這顆心臟是天明的?”
我不敢。
想必若是姚天明還活著,他也不會希望我告訴樓笙,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聽了方晴說的那些之後,我忽然有些懂姚天明瞭,或許,只因我們都愛著一個叫樓笙的女人。
離開的時候,我沒有追究方晴,如她所說,我跟樓笙憑什麼受姚天明跟她給我恩惠?
這是我們欠他們的,該還,該給。
說到底,方晴也不過是一個可憐的女人罷了。
我本想讓方晴跟著一起離開,她沒答應,她說這裡是姚天明的家鄉,她要守著,而且姚天明的骨灰她也帶了回了這裡,以後這裡就是她的根,她哪裡也不去。
她既然不走,我便將這五年來打拼來的所有財富都給了她,也算是一種補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