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熾語塞。
“四個月?”葵顏默默一算,疑惑地說,“花月假期就是四個月前開業的……”
“你覺得這跟他們有關?”我一想,又問,“你在忘川這麼久,都不知道發生了這麼大的事?”
“我也是剛從外地回來啊。人手不夠,錦袖現在在另一個城市的分店裡幫忙,忘川這邊一直是我看著。反正這邊沒生意,我索性去了錦袖那邊好幾個月,這不是怎麼想都不甘心,才回來找你嗎?”葵顏趕忙解釋道,“只不過這事未免太湊巧了。畢竟也只是一間婚介所,怎麼想也不會跟人命扯上關係呀!”
“你和趙公子怎麼也不跟我說?”我扭頭問紙片兒。
“哎喲,您不在店裡,我們哪裡也不敢去啊,天天守在店裡。您知道趙公子只愛看他的三國,我也忙啊,就沒留神新聞……”紙片兒支支吾吾著。
“得了吧,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就知道追偶像劇從來不關心國家大事民生社會嗎?”我狠狠瞪了它一眼,回頭對敖熾道,“把筆記本拿來。”
很快,一段披露在網上的、對其中幾位自殺者的親友採訪出現在顯示屏上。
被模糊了面目的老婦人哽咽著說:“我知道他一直喜歡那個女人,可人家不喜歡他啊,人家結婚了啊……這都好幾年了啊,他一直說他不想愛了,累了。可後來他還是主動去了婚介所登記,我以為他放下了,可他怎麼就想不開……撇下我們老兩口可怎麼活喲!”
背對著鏡頭的大叔,佝僂著背,低沉地說:“我跟她媽媽現在最後悔的,就是對她說了重話,還逼她去婚介所。她說她不懂愛不想愛也不想結婚……這傻孩子怎麼就……唉!”
婚介所……每個都去了婚介所。
而最後一段影片裡的一個細節更是確定了我們的猜測——
情緒略激動的母親,手裡緊攥著一張紅色的卡片,在鏡頭前邊擦眼淚邊語無倫次地說:“她好不容易才願意放下那個該死的初戀去婚介所,我以為一切都往好的方向走了,可怎麼突然就從那麼高的地方跳下去了呢……那麼高啊,多疼啊!”
敖熾摁下暫停鍵,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張模糊的紅色卡片上,在沉默中達成了共識。
看似毫無關係的人與事,似乎都漸漸被同一個元素穿到了一起——
花月假期。
九厥回頭,望著沙發上甜夢正酣的“未婚妻”,皺眉喃喃:“沈子居……”
3
入夏以來,今天最熱,柳枝樹葉都被釘死在灼熱的空氣裡,一點蟬聲都聽不到。走在西安城裡,隨便摸摸哪裡的城牆石柱,手掌便有七八分熟了。
沈子居坐在正屋中,簪花披紅,一身隆重,只可憐帽簷下的汗水前赴後繼,幾乎淌成一條小河。
盛裝的沈老夫人住著鶴頭杖,一雙老眼已朝門口張望了不知多少回,卻始終望不到想要的場面。
今日,西安城中小有名氣的沈公子大婚,迎娶沈家世交、洛陽富商嶽萬湖之女嶽如意。郎才女貌,皆大歡喜。
沈老夫人花去無數個年月來盼望唯一的孫兒成婚生子,眼見著能在踏進棺材前見到這一幕,真是死也瞑目,不怪她高興得整夜未眠,天不亮就催促著府中眾人再把迎親事宜捋一遍,不得有任何差池,好像要成親的事她自己一般。
新郎沈子居則淡定多了。雖然他也一夜未眠,但不是激動得睡不著,而是伏案眷寫了一整夜的《春江花月夜》的樂譜,直到天明前才倦極睡去,若非奶奶的柺杖敲得疼,他能一覺睡到另一個天明。自小失去雙親的他,由這位行事專斷果決地老太太一手養大,不忤逆她的意願是他愛這位唯一至親的方式,包括娶嶽如意為妻。
他都快忘記嶽如意的模樣了,記憶力只模糊存留著一個笑不露齒,連一隻蹦過的青蛙都能令其花容失色的小丫頭,應該是不美也不醜,若無一身華服襯托,放到人堆裡也就找不到的那一種。十年前,八歲的她曾跟隨嶽萬湖來沈家拜訪,小住了幾日。身為小主人兼大哥哥的他,帶著這個白開水一樣的小妹妹在沈府裡釣了幾次魚,畫了幾回畫,基本上都是他在做,她在看,不發表任何意見,只偶爾掩口輕笑,十足大家閨秀。沈老夫人卻將這個丫頭喜歡到了心裡去,直白地跟嶽萬湖將,沈家兒媳,非如意莫屬。嶽萬湖沒有異議,商人出身,算盤撥得精透,沈家在西安城中雖不算豪門巨賈,但旗下酒樓當鋪田產也頗豐厚,想想自家在洛陽也算不得拔尖兒,這小女兒又非傾國傾城,難為豪門官宦家看中,倒不如風光嫁入沈家當少奶奶,兩家聯姻,生意